話的那個中年男子搬了張圓椅放到我身後,還墊上了錦墊。
既來之,則安之。
我坐了下來,平靜看向他。
今日碰上,或許是巧合。可既然他存了心,沒有今日也會有明日。
執掌軒家數十年,軒夜又是他一手培養的繼承人。若說他什麼都不知,那是我自欺欺人。
只是不知今日他會說什麼?
只見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卻不言語。
他不言,我也不語,只垂眸端坐。
好歹看在軒夜份上,也要叫他一聲“爺爺”
“郡主,老夫是個粗人”他終於開口了,我聽在耳中卻只覺不妙。
這般開口便自貶的語氣,後面的話絕對不會好聽倒哪裡去
勉力扯開一個笑,“老爺子自謙了您老執掌軒家,德高望重,就連我爹爹也是稱讚你老的常常說您老是我們這些後輩學習的榜樣軒家的繁榮昌盛,都靠著你老人家呢。”
我這一大通馬屁好似拍進了棉花裡,只見他眉毛都沒動一下,待我說完,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早就聞說莫離郡主能舌綻蓮花,口才了得如今看來,果真聞名不如見面”
這話聽著實在不太像表揚啊我
垂眸不語,果然只聽他又道,“老夫粗人一個,也不同郡主拐彎抹角了。今日只想同郡主說一件事——”微微頓了頓,感覺他目光直直看向我,“老夫會在此番大戰前宣佈夜兒繼任軒家家主一事”
心裡猛跳,我咬了咬唇,迎上他的目光,“老爺子為何要單獨同漓紫說此事?”
只見他面似帶笑,眼中卻了無笑意,“郡主當真不知麼?”
果然是“鴻門宴”之請
既然對方來意已明,我反而放鬆下來,輕輕笑了笑,“漓紫與軒夜自幼相識,所以論情論理,也要稱老爺子一聲長輩軒家之事,漓紫本無權置喙不過軒夜同漓紫情份深厚,做家主也罷,不做也罷。只要是他想的,漓紫都會支援。”
他的目光漸漸冷厲,看著我語出驚心“好一張利嘴難怪已有兩夫,不但哄得月皇子差點為你送命,還能哄得金國三皇子為了你連皇位也不想要了就連我夜兒也被你哄得不知對錯,不曉尊卑禮數你這般女子,實實在在是禍水”說著冷哼兩聲,語帶恨意,“你們這些水國女子果然是好手段”
果然是什麼都知道我的預感還真是準禍水真是一點面子都沒給我留呢。
先是憤怒,後是苦笑。
“軒老爺子,漓紫自認不曾得罪於您”按捺住心中情緒,我看著他,儘量平緩語氣,“就算漓紫得罪過您,也罪不及
禍水二字而您所辱罵的水國女子,無非說的是漓紫和軒夜的娘可您別忘了,我們二人,一個替您生了一個您最滿意的孫子一個曾救過他的命請問您如今以何立場來辱罵我們?”
眼見我的話將他氣得吹鬍子瞪眼,我站起來,“你覺得是軒夜的娘害了你兒子,你也覺得我會害你孫子可請您想一想,你有沒有問過他們,他們最想要的是什麼?您若真正關心他們就不應該把您的意願強加給他們”
說完,我欠身行禮,“漓紫不知禮數,得罪之處請老爺子見諒漓紫還有事,先行告退。請老爺子恕漓紫不敬之罪”
轉身欲走,卻聞他憤怒道,“為人父母,養兒育兒二十載,其中心血多少——卻為了你這般一個不貞不潔的女子,拋宗棄祖——你心中難道無愧麼?”
身子一僵,垂眸片刻,我沒有回答,走下了涼亭。
用盡全身力氣,對亭下戰戰兢兢的清九笑了笑,“走吧”
一步邁出,身後傳來軒老爺子幾近恨意的話,“但凡老夫有一口氣,就定然不會讓我軒家的繼承人再毀於女子之手”
心裡像壓了塊巨石,腳步重得幾乎無法挪步
忽然有些茫然——我真的錯了麼?
“漓紫,你臉色……”清九在一旁目露擔憂,“你沒事吧?”
輕輕搖了搖頭,只對他囑咐道,“今天的事,不要告訴
任何人”
告訴任何人都沒有用,除了徒增煩憂,又能如何呢?
軒老爺子是不講理,可是他所言——又何嘗不在理
他看著我,默默的點了點頭。
我們二人拐過亭子,卻見山茶樹旁黃色的人影一閃即沒。
“漓紫,那是——”清九驚訝低聲。
我輕輕點頭,“走吧。”
“這老頭可真不講理”清九嘀咕著,“你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