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見,上面能看到他之前打出的那一支探照燈,但是距離相當遠,顯然這裡確實是大壩的最底部,全是混凝土和岩石的交錯層,手電照不了多遠,什麼都看不清楚。
王四川問他能不能順著鐵絲梯爬上去,他就說有點玄,風太大了,比我們在大壩上蒙著的還要大,而且這些鐵絲梯已經腐朽了,如果爬到一半斷裂,那後果連提都不用提。
不過我覺得這個險可以冒,主要是這裡面的溫度實在太低了,在這通風口上狂風灌我都覺得比裡面暖和。如果我們再在電纜渠內找下去,恐怕撐不了多久。這裡至少還有一線生機。而且並不是所有的鐵絲梯都不能負重,這種鋼筋有大拇指粗細,非常結實,副班長那一次,應該是意外。我們爬的時候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至於出事。
三個人一合計,王四川說先別作決定,咱們先試試看,如果不行我們再回來。
於是馬在海搓暖雙手,第一個探身出去,單手抓著鐵絲梯掛了過去,大衣立即被吹了起來,他用力貼近大壩的混凝土面,對我們大叫,但就是這麼點距離,我們就聽不清楚了。他只好做手勢讓我們過去,自己往上爬。
我第二個,探出通風口的那一剎那,確實有點恐怖,這外面就好比是宇宙空間一樣,什麼都沒有,下面那個深淵,摔下去不知道有沒有底,能感覺到的只有狂風。我抓住鐵絲梯,吊過去的那一剎那那人都飛了起來,但是隨後我就適應了,立即調整了動作,貼在大壩外壁上,然後往上爬。
接著是王四川,我用手電照著看他爬出來,他體重大,比我穩多了。
全部站定了之後,我開始觀察四周,手電照去,一邊就是大壩的外壁,能看到手電光在大壩表面滑過的長條光斑。長條光束只能照出一塊表面,遠處逐漸融入黑暗,大壩的混凝土外牆非常粗糙,上面有一層發黑的物質,看上去和霧氣的顏色有點像。鐵絲梯上也有,我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有薄薄的一層,像液體又不像液體,立即在自己的大衣上擦擦,然後翻起袖子保護手,心說鬼知道這些東西有沒有毒。
另一邊就不用說了,什麼都沒有。當時的感覺,就是我們趴在整個世界的邊緣。
這時候我有點後悔了,從這裡爬上去要在這種狀態下堅持多久,實在無法估計,這絕對不會是美好的記憶。
鐵絲梯可以往上也可以往下,照出去可以看到遠處也有,不止一排,但是兩排之間相隔很遠,中間有一種特殊的鋼筋突出,下面的鋼筋可以跺腳,都打了釘子,可以抓手,顯然這些鐵絲梯和鋼筋互相組合成了在大壩外活動的構架。這是在施工或者檢修時使用的預留路徑。
這時我想到一點,這裡已經是大壩的底部了,他們應該不需要檢修什麼東西,怎麼會留著些“通道”?
馬在海看王四川也站穩了,就咬住手電,開始往上爬,我們立即跟了上去。
狂風中我們無法思考,連呼吸都要絞盡腦汁去找角度,爬了幾步、走了多遠都沒有什麼概念,那種感覺,根本無法形容,在那種情形下,你既無法冷靜,也無法激動,心情非常奇怪,回頭看看無盡的黑暗,我突然意識到,這種感覺可能就是“悟”。我的身體,我的靈魂似乎是領悟到了什麼資訊,一種來自神蹟的資訊。
我真懷疑如果那種狀態繼續下去,我可能直接就會皈依了,不過,馬在海的靴子把我的這種心境打斷了。
我抬頭看,原來他停止了往上,我的頭撞到了他的靴跟。
我知道他必然發現了什麼,轉頭去看,一下就看到我們左邊的大壩外壁遠處,“趴”著一個龐然大物。
那東西離我們大概二十米,由混凝土和鋼筋澆注而成,呈現一個複雜的形狀,看上去,好像是趴在大壩外壁的一隻長滿刺的刺蝟,鋼筋就是那些長刺;但是這個形狀肯定是混凝土鑄件做出來的,不是工程粗造導致的。整個東西極大,好比一幢三層樓的房子。
與整個大壩比起來,它還沒有下面突出的岩石顯眼,但在這個距離看起來,就是一個龐然大物。
從我們這裡,有一條之前說的“通路”可以到達那裡,扶著鋼筋可以過去。
馬在海望了一下,爬到了那通路上,開始往那個地方爬。我的原則是少生事端,所以我一看他爬過去就有點急,爬到他剛才站的地方,對他大叫幹什麼,他也朝我大叫,聲音飄忽不定,說:“那就是天線!”
我對他大叫道你管它是什麼,現在我們首要的是離開這裡!但他好像有什麼想法,讓我待著別動,他要過去看看。
王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