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是——”他反手伸向懷裡。
我的指尖稍稍一動,第二柄刀又彈在食指、拇指之間,刀刃上躍動的寒光,剎那間割裂了茫茫夜色。
“別誤會別誤會,沈先生,我是給唐槍送信來的,只是路過,毫無惡意,更不是穿門越戶的飛賊……嘻嘻,當然,府上時常給飛賊光顧,就算我是賊,也不多我一個對不對?”他笑得彎下了細瘦的身子,但雙手卻聽話地高高舉起來,對我手裡的飛刀頗為忌憚。
“你是誰?”我盯著他的胸口位置,直到確信那裡並沒藏著厲害而歹毒的暗器發射裝置。
“我姓無,單字‘情’。”他眼睛裡的笑意像永不止息的波浪。
我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但還是緩緩點了點頭:“他的信呢?請拿出來。”
他舉起那朵落花,湊近自己的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香的花,沈先生躲在這裡享清福,遠離江湖上的風風雨雨,真是羨慕死我們了——信在,但我總得索取點什麼報酬吧?”
“你要錢?”我反問。
“對,我要——”他的話沒說完,我已經向前猛衝,從他身前掠過,帶起的風聲,把他手裡的花捲得葉瓣四散。
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片已經落在我手心裡,帶著萬寶路香菸的淡淡甜香。這是唐槍一直以來保持的習慣,即使是在最陰森恐怖的古墓裡,他的嘴角也永遠叼著香菸,而且是唯一的萬寶路品牌。
他喜歡用煙盒裡的錫制寫字、畫畫,並且有一次曾告訴我說,自己小時候的理想就是做一個揹著畫夾的吟遊詩人。只是造化弄人,握著畫筆的手現在握的卻成了開啟古墓的鑰匙。
“我在摩蘇爾,寄給你一張畫,很酷,查收,無情是你的崇拜者,前去瞻仰,記得給他簽名留念。”
唐槍的中國字寫得歪歪扭扭,遠不如他的英文手寫體來得漂亮,畢竟是在英國飄泊過那麼久的人,除了盜墓,還學了滿口正宗的倫敦音英語,並且混了一張劍橋大學的博士生證書。
“沈先生就是這麼感謝信使嗎?早知道是這種規格的禮遇,不如不來了!”無情用力搖頭,右耳上掛著的一個古銀耳環不停地來回晃盪著。
我微笑著道歉:“對不起,最近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我不得不防。”
“那麼,我的酬金呢?”他丟開殘花,向我伸出右手,促狹地緊盯著我的臉。
我皺了皺眉:“支票簿在樓上臥室裡,跟我去拿。”
他的神色突然一陣窘迫,抬頭向二樓急促地望了望,馬上改變了口氣:“算了,下次再說吧,我還趕著有事,這就告辭,再會。”
這個小小的變化,讓我立即起了疑心,因為臥室裡放著達措送來的金條,雖然所有的窗戶上都安裝著鋼柵防盜網,卻不一定能擋得住這些夜行高手。
“請留步,只要一分鐘就好。”我擔心那些金子的下落。
“好吧,主人好客,我也只能——”他的身子驟然箭一樣向上彈起來,猶如膝蓋上裝了最強力的彈簧一般。
我不想傷他,有不超過十分之一秒的遲疑,但旋即跟著躍起,單手抓他的腳踝。
“呵呵,來抓我啊?”在空中無處借力的情況下,他竟然能急速地向側面飛旋了出去,如同一架被湍流鼓動的水車,這種輕功,即使不是江湖上最高明的,也能進入當代前一百名之內。
飛刀在我手裡顫了兩次,始終沒有射出去。
又是一次不該有的遲疑,他已經輕飄飄地落在籬笆上,輕笑著甩手:“還你飛刀,你犯了一個美麗的錯誤,哈哈哈哈……”
刀的來勢靈動飄忽,他應該也是一名暗器高手,發射手法堪稱高明。
我接下了刀,看著他一路飄然離去,這才發現自己的臉微微有些發燒。
“這是一個女孩子,真是太大意了!”我狠狠地自責,被達措夜訪弄昏了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
剛才從她懷裡取那封信出來時,指尖已經略有察覺,此刻被她握過的刀柄上,更留著淡淡的粉香。再結合她的體態、說話時的語氣以及故意遮掩的脖頸位置,全都說明了她的身份。
我是一個婦科醫生,但她現在不是我的病人,那樣唐突的動作,實在不是正人君子的行徑。可惜現在,想向她道歉辯解,也沒有機會了。
不出我所料,金子已經全部消失,盒子裡只留下一張煙盒錫紙,上面歪歪扭扭地畫了一張眥著大牙的笑臉。
我鬱悶地長嘆,看著紋絲沒動的防盜窗,真是懷疑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