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眼灌銅汁的情形,只出現在古代皇帝頒旨要終生囚禁的人所居住的牢房裡,一旦大鎖落下,燒熔的銅汁灌入,則表示關在裡面的人要終生將牢底坐穿,再也沒有釋放的可能了。
這種手法,與其說是為了預防別人開鎖救人,更不如說是顯示了加鎖者的決心,要將大鎖背後的秘密永遠禁錮住,任何人不得開啟。
我再翻看另外三把鎖,情形一模一樣。回想自己聽到鎖簧跳動的聲音,立刻覺得後背冷汗直流:“既然鎖芯都被灌死了,還有什麼辦法能觸動鎖簧?除非是隔空馭物的本領——”
“沈先生,我第一次踏進別墅,這保險櫃就已經在這裡了。爸爸只說是別人寄存於此的東西,卻從來沒見它真正的主人回來過。三年之前,我從伊拉克回來,小姨的遺照就已經懸掛在牆上。媽去世後,她是爸爸最寵愛的紅顏知己,沒想到去得那麼匆匆。”
她伏在那面液晶屏前,伸出手指,要去按動數字鍵盤,想了想,又無力地垂下來。
那是一個可以顯示一百零八位字元的液晶屏,屬於歐洲派加迪亞門禁集團出品,密碼中混合了阿拉伯數字、英文字母、希臘字母,能夠暴力破解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這裡面,是什麼?”我向葉溪投以探詢的目光。
她無奈地搖頭:“不知道,我想不會是珠寶之類的,爸媽一向對那些東西不感興趣,有限的一部分金銀飾品,都放在家裡的微型保險櫃裡。再說,如此巨大的保險櫃,只怕得需要阿里巴巴的寶藏才能裝滿,對不對?”
我轉身環顧四面,立刻有了新的發現,在這個相對封閉的空間裡,沒有一筆一畫的符咒存在。牆面、頂面、地面包括木門的內面,全部乾乾淨淨,塗著細膩的白色乳膠漆。
葉溪在保險櫃的外壁上重重地拍了一掌,把槍收了起來,充滿期望地看著我:“沈先生,有什麼發現嗎?”
我感覺,這個空間像是一具棺材的內壁,但並沒有說出口。
外面的空間裡佈滿了詭異的符咒,從某種意義上說,甚至可以看作是帶著裝飾性花紋的桌布,全部做為納蘭小舞那些照片的複雜背景。在中國古代很多大戶人家的棺材上,也會發現類似的特點,外表華麗堂皇,內部卻只是一個粗糙的平面,毫無修飾,反正前來弔唁觀瞻者只看表面的東西。
“裡面裝的,莫非是屍體?”這個想法一旦從腦海裡彈出來,把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來去無蹤、無跡可循的第六感,往往會促成這些奇怪念頭的誕生。
“沈先生?”葉溪對我的沉默略感不滿,大概是以為我有了發現而不說,只是一味地藏私。
屍體、陰氣、殺機這三點是可以連成一線的,把雅蕾莎安排在這裡,雖然是無意間的巧合,卻在陰氣中又加入了母子同體的天地間最柔軟溫和的情感,已經匯成了無可救藥的“九九歸陰”殺局。
猶如陰暗處可以滋生難以想像的細菌一樣,當萬陰畢集於小樓時,梁舉探測到的“十根脈搏”不過是其中的異像之一,一直髮展下去,說不定還有什麼怪事騰空而起。
“葉小姐,這棟別墅,其實並不適合讓孕婦居住。可能的話,替雅蕾莎換個環境,城東或者城南陽光能夠順暢照到的地方,一定能破除眼前的晦氣。”我凝視著那面液晶屏,一秒鐘之內便在邊框四角發現了十個以上的微型攝錄鏡頭,不禁又是一愣。
即使是銀行高度重視的自動取款機,大概至多裝三個攝像頭在上面,而這隻看似笨重無用的保險櫃,卻毫不吝惜地加裝了數量如此龐大的攝像鏡頭。同時,我在這個空間的屋頂四角,又發現了六隻更高精度的針孔攝像機。可以想像,我和葉溪闖進來的一切動作,都在某個人的嚴密監控之下。
如此一想,我頓時覺得鋒芒在背,如鯁在喉。
保險櫃這種工具,在地球人眼裡,差不多是珍寶、金錢的代名詞,但這隻大傢伙出現在別墅的三樓上,來得極其突兀。設定監視系統的,應該是別墅的主人葉離漢,他佈置下的這個奇門遁甲陣勢,又具備什麼樣的深意呢?
我試探性地蹲下身子,靠近掛在鐵鏈最下方的那隻墨西哥食人花鎖,立刻感覺到牆角的兩隻針孔攝像機悄悄調整角度,直射我關注的焦點。
“就在此刻,就在監視器後面,有人正分分秒秒關注著這裡的一切——”一種被欺騙之後的絲絲懊惱瞬間湧了上來,既然別墅裡發生的種種怪事全部在其他人的監控之下,何必再要我這個外人插手其中?
“沈先生,我們能不能想辦法開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