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低垂著頭,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但我一句都聽不進去,只是咬牙堅持走路,雙腳如同踩在厚厚的棉絮上一樣。
回到蘭科納門前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已經喘得厲害,靠在牆上,天旋地轉般的眩暈感不停地泛起在腦海中。
那扇門開了,蘭科納和方星的臉同時出現在我面前,我勉強地笑了笑,便一頭向前栽倒下去。
“沈先生,沈南,你怎麼了?你怎麼了?”這是昏睡過去之前,聽到方星說的最後一句話。
6唐槍被困在鬼墓深處?
我的身體一直在打寒顫,發自心底的寒意一波一波湧上來,讓我覺得自己彷彿是赤身裸體暴露於冰天雪地之中。每次清醒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地收緊身上的棉被,努力把身體蜷縮起來取暖。
“高燒,攝氏四十度,身體內有炎症,需要注射大劑量的抗生素。”這大概是那兩名女醫生在說話。
有人靠近我的臉,頭髮垂下來,拂過我的額頭。
她在輕聲叫我:“沈先生,沈先生,能聽到嗎?我是方星。”
我知道那是方星,因為鼻子裡聞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但我不想回答,只是抓緊被子,連自己的頭一起捂住。
“唉,怎麼會這樣——”她幽幽長嘆,隨即吩咐身邊的人,“再去拿些冰塊,務必要把體溫先降下來。四十度,快把人的腦子燒壞了。”
“沈南?”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雖然有些虛弱,但語氣中永遠少不了那種玩世不恭的優越感。
我很想睜開眼看看,但眼皮非常沉重,無法撩起來。
“不必看了,是我,唐槍。”他輕聲笑起來。
“你脫險了?”我的心情突然放鬆下來。如果唐槍和無情都已經從沙漠裡脫困,那麼我的鬼墓之行就算結束了,可以放心地迴轉港島,從這一大團謎題裡掙脫出去。
“脫險?不不,對於一個盜墓者來說,假如一件事毫無危險性,不能對自己構成嚴峻的挑戰,那麼去做這件事毫無意義。記得我常說‘無限風光在險峰’嗎?只有不斷地向最高峰挑戰,才能令枯燥無味的生活變得更為精彩。我在這裡,不過這一次很可能是挑戰失敗,等你親自出手救援了。”
他又笑了,只是笑聲中略帶苦澀。
“你在哪裡?”我閉著眼,聞到空氣中飄來極品龍藏香的氣息。
唐槍每次打通墓穴的盜洞之後,總會點燃大把的龍藏香丟下去,怯除毒蟲邪氣的同時,更能給增添勇氣和信心。
“我在鬼墓的最深處,你不是已經聞到龍藏香了嗎?沈南,假如你能加入這一行,三年之內保證能躍居盜墓者排行榜上的前十位置。你對某些細節的感受相當敏銳,而且腦電波的穿透力更是驚人。我陷在這裡很久了,你是第一個能與我溝通的,這一點連冷七和無情都做不到。我們能夠聯手的話,在盜墓者的世界裡絕對可以天下無敵,所向披靡……”
每次見面,唐槍總會搬出這一套說辭來,企圖把我從一個港島醫生改變為盜墓者。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說過一百遍了。”我禁不住苦笑著嘆息。
龍藏香時濃時淡,我的額頭上感受到了冰塊的涼意。幾分鐘內,身體的熱度降低,頭腦也清醒了不少。
“我在五重鬼樓之下,沈南,還得麻煩你開啟鬼門關弄我出去。沒辦法,冷七的智慧只能做為我的助手,做些外圍工作,而無情又是女孩子,受盜墓者的諸多讖語限制,只能拜託你了。不過,你最好能快些動手,否則我就真的要像龍虎山法盤大師說的那樣,‘生於盜墓又死於盜墓’了——”他罵了一句我最熟悉的髒話,然後語氣裡露出些許困惑,“這麼多年來,我始終不明白法盤大師說‘生於盜墓’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是盜墓者的後代,我媽是在墓穴裡生下我?真是邪門透頂!”
法盤大師是大陸著名的佛學高手,對於“鬼谷子香課術”和“諸葛神侯馬前課”有超過五十年的深厚研究。他為唐槍卜過一卦,然後就給予了上面那句莫名其妙的解釋。
“怎麼救你?鬼門關在哪裡?”我的身體輕鬆了些,吃力地睜開眼睛。
“你醒了?謝天謝地。”眼前出現的卻是無情焦灼的眼神,近在咫尺地盯著我。
“唐槍呢?”我掙扎著起身,才發現自己的雙腕上都在打點滴,雙腿浸泡在一隻盛滿了黑色液體的木桶裡。
“什麼?哥哥並不在這裡,他不是已經失蹤了?”無情詫異地反問。她是坐在一輛輪椅上的,腳踝上打著厚厚的石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