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上坡道,急促地轉彎,沿著一條上行螺旋通道直駛出去。我向四周看了看,立刻明白此地是帝豪酒店的另一個出口,原來我們始終都在酒店的地下部分,布昆和那啞巴司機只不過是給我們演了一場好戲而已。
“布昆和啞巴都死了,現在去哪兒??”方星與達措交流之後,明顯變得憂心忡忡起來,但做事的效率則是越來越高。本來勝券在握的老杜,轉眼之間就做了她的階下囚,而且順帶俘虜了失去人性的任我笑。
當我發現試驗室的保衛人員全部來自美國特遣隊的時候,已經明白老杜的研究是為誰而進行的,這恐怕早就不是港島黑道勢力間的角逐了。於是,布昆的死和大亨的再次緘默將是可以意料到的。
“去我家吧。”我遙望車窗外那些霓虹燈火,帝豪酒店正在漸漸遠去。
“我一直在奇怪,後面怎麼會沒有追兵?”方星從後視鏡裡警覺地觀察著。街上的車子漸漸多起來,但我們始終看不到有跟蹤車輛的出現。
車子拐入了一條寂靜的斜街,方星緩緩停車,轉頭望著我:“何東雷並沒有出現,他會眼睜睜看著達措飛昇、任我笑被劫嗎?”
我搖搖頭,只是無法找到對方隱忍著不曾出現的理由。
方星從駕駛臺上取了一包香菸,沉思著抽出一支,掐掉過濾嘴,在指尖上捏來捏去。
砰的一聲,我從另一邊拿到打火機後擦亮,舉到她身前。
“我不吸菸,謝謝。”她的沉思被打斷了,忽然驚覺自己指尖的香菸,倏的彈指,被揉搓得不成樣子的菸絲從車窗裡飛了出去。
“你沒事吧?”我關切地凝望她的臉,彷彿窺見滿腹心事正亂麻一樣縈繞在她心底。
“我——沒事。”她欲言又止,略顯焦躁地在方向盤上輕擊了兩掌,無意中又碰觸到了汽車喇叭,發出兩聲又短又急的笛聲。
我沒有催促她動身回小院去,潛意識裡,自己希望在大戰結束之後有一段短暫的小憩,好讓自己紛亂的心情平靜下來。
老杜掙扎了一下,嘴裡發出嗚嗚呀呀的動靜。
方星迴頭看了看,沉吟著問:“你覺得,他們兩個有盤問的價值嗎?任我笑變成這樣,再留著也是社會的禍患,不如今晚就直接處理掉,免得落在警方手裡,又重新成為試驗品。”
老杜掙扎得更厲害,方星舉手開了車頂燈,冷冷地盯著他。
如何處理任我笑是一個巨大的難題,方星說得沒錯,只要交給警方,一定會再次輾轉落在何東雷手裡。至於“處理掉”三個字,說說容易,做起來很難,畢竟他也曾是叱吒江湖的大人物,潛伏老龍身邊之前,一直是一個口碑甚為不錯的好警察。
“老杜,你有話要說?”方星再次開口。
老杜拼命點頭,眼睛用力眨著,急得滿頭滿臉都是汗珠。
我伸手揭掉了他嘴上的透明膠帶,心裡並不期望他能說出什麼有意義的內容。
“小沈,我有新發現,你對任我笑有某種震懾作用。很明顯,當他的十指刺在你的腰間時,突然有一種受到驚嚇的感覺,才會一下子退回來,縮在柱子後面。我對他的不間斷觀測已經達到二十七小時,按照十分之一秒連續快照的分析結果,他的臉部表情和情緒起伏兩方面都沒有一點恐懼感,似乎身體的每一寸空間都充滿了暴戾無匹的殺戮渴望。你,是第一個令他感到害怕的個體,這證明什麼——”
他忘記了自己是階下囚的身份,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滿臉開始放光。
恐懼是人類意識力恢復的一大明顯特徵,無知者無畏,有知者才會體驗到害怕的滋味。假如任我笑面對我時產生了恐懼感,一定是他在瞬間恢復了人性、腦子裡的獸性大為減退的結果。
“他有感覺!他有感覺!也即是說,無論是植入腦部晶片還是異獸附體,你都會喚起他的感覺。他害怕你,所以才會被你打退,即使聽命於笛聲指揮,仍然無法突破這種恐懼。小沈,你太偉大了,如果這種情況通報給五角大樓,你將會成為……成為最受矚目的大人物!”老杜越說越激動,抓住我的手用力搖盪著。
方星保持冷靜,但眼角餘光卻在我臉上掃來掃去,細緻入微地觀察著。
我搖搖頭,把老杜的手推開。
“小沈,相信我,這種研究是極其偉大的,因為我們可以揭開靈魂附體的秘密,真實地接觸到‘肉體死亡和生命死亡有所不同’那一課題。想想吧,想想吧,假如我們能在這一領域登堂入室的話,那本……那本《聊齋志異》上的種種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