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了各項緊急的檢查。這天住院部的病人少得可憐,幾乎所有的醫護人員都圍繞非明而奔走忙碌著,那樣的簇擁和如臨大敵,讓在外等候的桔年無法鬆下一口氣,反而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
孫瑾齡這天並不值班,但是接到通知後她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韓述一見她,就跟著擠進了她的辦公室,在既是權威又是親孃孫瑾齡面前,他甚至都無心掩飾自己聲音裡若有若無的哭腔,一開口就是:“媽,怎麼辦,你說怎麼辦!”
孫瑾齡脫了身上的白大褂,掃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怎麼辦?膠質性腦瘤第四期,你知道有多棘手?實話跟你說了,我幹這一行這麼多年,見了病例也不少,這個病到了這一階級,治癒是非常之低的……”
“低到什麼程度?”韓述追根究底地問。
孫瑾齡坐下來,沒有說話,韓述原來抱有一線希望地在這沉默中被悄然摧毀了。他媽媽是個謹慎的人,如果她沉默,就意味著那個數字真的非常之低,乃至於她不願意說出來看著兒子難受。
“總有辦法的,媽,總有辦法的,她才十二歲不到!”韓述坐在孫瑾齡身邊,無助地央求。
孫瑾齡說:“傻孩子,疾病對於任何生命而言都是一視同仁的,它不會因為年幼或是年邁,可愛或是可惡,貧窮或是富有而區別對待。不管這孩子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但這就是現實。原本我還存有希望,等她的身體處於一個相對良好的狀態下再安排手術,儘可能減少手術風險,現在看起來是等不了啦。”
韓述心中依舊沒底。“手術成功的機率是多少?”
孫瑾齡說:“開顱手術必然是存在風險的,何況以她現在的狀況,任何一個小的意外都可能帶來可怕的後果,至於所謂的機率,不發生在她身上就是零,發生了就是百分之百。”
韓述沒辦法不去想非明在自己身邊時的燦爛笑顏,越想就覺得揪心似的疼,而他媽媽一席話時客觀而殘酷的判斷讓他充滿了無力感。
“我不能讓她死在手術檯上,媽,你告訴我更好的醫生在哪裡,國內不行就國外,我不能讓她死。”
孫瑾齡並沒有因為兒子心煩意亂之下對自己專業的質疑和否定而有所惱怒,相反,她仍然溫和的看著兒子,用最平靜的語調陳述道:“那她或許不會死在手術檯,而是死在路途中。”
韓述捂著臉彎下了腰。
“我剛才說的是最壞的結果,你可以凡事往好處想,在這種時候也只能這樣了,別為難自己,兒子。”孫瑾齡摸了摸兒子短短的頭髮。
“我當她是我親生的女兒。”
孫瑾齡欲言又止,於是嘆了一聲,“你難過我知道,可你身邊並不是只有這個孩子需要你關心,你去看了你乾媽沒有?還有你爸爸,昨天你離了家門之後,晚飯他都沒動幾筷子,一晚上胸悶氣短。小二,我們都漸漸地老了,父子哪有隔夜仇,你爸那脾氣,難道你要等他開口求你回來?”
“不是我要跟他彆扭,他把話說得那麼絕,你要我怎麼辦?”
“你就不能聽他的一次,他也不會害了你。去道個歉,服個軟,有你姐姐的事在前,他不會當真為難你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平是怎麼罵我看不上我都沒關係,但是這一回我沒錯,我不會放棄那個案子的,這是原則性的問題。媽,難道您要我明著道歉,陽奉陰違?”
“那個案子比你家人還重要?”孫瑾齡有些心痛地看著兒子,在丈夫和兒子之間,她的確是兩難。
韓述一臉的疲憊。“不是這麼比較的,我爸不也一直是那麼教義,他說人一輩子總要有些值得相信和堅持的東西,如果連這都失去了,那未免太悲哀了。我也只剩這點堅持了,別讓我變得什麼都不相信行嗎?”
孫瑾齡不語,過了一會才問道:“你昨晚住哪……住她家?”
“滿世界都是酒店,哪不能住人啊?”韓述乾笑幾聲,可都說知子莫若母,他那點小心思哪裡逃得過孫瑾齡的眼睛,更何況他還掩耳盜鈴地試圖捂住臉上如此明 顯的傷。
“這臉是怎麼回事?”孫瑾齡豈能心中一點想法都沒有,她這個兒子最看重“臉面”,小時候被他爸爸痛揍,一邊掙扎還一邊大喊,“打就打,不要打臉!”在他臉上下手,就等於老虎嘴裡拔牙,在孔雀屁股上拔毛。可這回都被抓成這樣哼都不敢哼一聲,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幹的,而她的這個寶貝兒子幹了什麼好事讓別人一個溫吞吞的姑娘下這樣的狠手,她都不願意深想。
孫瑾齡啐道:“你這個沒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