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她望著那個負手站立窗前的高大背影,心中有一些釋然,也有一些苦澀,更多的卻是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柔情。
她釋然——原來她誤會了他,她已聽出他方才之所以那樣憤怒的原因,想必,若不是因為他想要報恩,若不是因為他早知自己有必須要守護的物件,那麼這麼多年來,他一定不會刻意對她那般冷漠。
她苦澀——原來她默默喜歡他那麼多年,甚至將他的影子一直深刻進內心,從來都是小心而又謹慎地呵護她與他之間多年的同事兼師兄妹關係,甚至她為了他,還間接地傷害過流輝,而最後,她卻等來他那樣一句話,他守護的人終究不會是她!
然而,她心底還充溢著柔情——那份柔情如同未成熟的葡萄汁,甘甜之中卻帶著幾分酸澀,因為她已從他那極度剋制的言談舉止中看出——他很在乎她。
而他,雖然活得那般不甘心,可是,在他的世界裡,在她的眼裡,他分明更像一位幕後的英雄。
不是隻有那種拼頭顱灑熱血上戰場的好男兒才是真英雄,懂得感恩、懂得人間大愛、懂得守護的他,同樣是她心底的英雄。
仰望他冷漠的背影這麼多年,儘管最終得到這樣一個答案,她卻並不後悔,反而認為一輩子有過這樣一段不曾說出口的愛戀,也值了。
也罷,自從四年前在那個鏡花水月般的幻境裡,與百年前的父王重逢後,她的心便已飛到了萬里之外那個深沉的海域。
早就在四年前,她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在幫助流輝完成那個重大的使命後,擔負起重振碧空海龍宮的使命,而在那之前,她是沒有資格去喜歡任何人的啊!
“那麼,跟隨流輝一起完成那個任務後,你便要追隨公主而去麼?”心底仍是有些不甘心,她忽然揚起頭,脫口而出。
“是——”
“那麼,你今天突然來跟我說這麼多,就是想要跟我劃清界限——即便不久後我們會隨流輝一起去往中土,即便我會在途中遭受意外,你也不管我死活麼?——”
“是——”未及思考便否定,發覺不該如此絕情,窗邊那人立刻後悔,轉而有些慍怒道:“你我還是同門師兄妹,我怎會不管你死活?”
“倘若僅僅是為那個理由,不要你管也罷!”她死死咬住嘴唇,努力將視線拋開,努力隱忍眼裡即將滑落的淚,每說一個字,心彷彿被荊棘叢碾過一般疼痛,“洛簫,你我既然從未開始過,以後不如形同陌路吧——”
“沉瓔,你別逼我——”
低沉嘶吼的男中音戛然而止,彷彿再也剋制不住內心深處積蓄多年的感情,洛簫轉頭、俯下身去,在沉瓔措不及防的瞬間,兩片刀削般緊抿的薄唇終於封住了那張因為生氣而不停顫抖的紅唇。
忽然間,門被一隻纖長的手一把推開。
“啊——”
“砰——”
一聲尖叫和一聲石板門撞擊的聲音同時驚動了門內和門外人的神經。
緊接著是一陣衣衫窸窣、腳步倉皇的奔跑聲。
“那個,流輝啊,我們來的不是時候誒——”司空飛兒氣喘吁吁的聲音故意加重語氣,在寂靜如死的白塔一樓甬道內響起,是那般清晰入耳。“喂,我知道你長針眼啦,可是也不要跑那麼快啊!等等人家啦。”
門內,那隻強勁有力的手仍舊緊緊扣住沉瓔的腰際,彷彿完全不被外界一切所打擾,彷彿要用這深沉、熱烈的一吻結束掉那段未曾開始的愛戀一樣,唇舌交融,遲遲都不肯撤去。
直到沉瓔喘息著,一腳踩踏在洛簫腳背上,洛簫吃痛地彎下腰去,她這才趁機掙脫他的懷抱。
“既然說好了不要開始,你為何要這樣做——洛簫你——欺人太甚!”
明淨如玉的臉頰上佈滿了紅暈,一向冷定沉著如她今天竟遭遇被人強吻、偏巧又被人偷看到的厄運。
方才公主突然推開門、那樣大聲的喊,一定是故意要她知道他們的舉動氣走了流輝吧?
流輝,真是個固執的人啊——
可是,她作為與他相處四年的同門師姐,卻明白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
可是,可恨的洛簫,他怎可這樣對她?
氣急交加之下,她一把拭去奪眶而出的眼淚,開門離去,留下一句咬牙切齒的話:“洛簫,別怪我從此與你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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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輝,本公主命令你站住!”福臨居積雪深厚的院落中,司空飛兒一改之前玩鬧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