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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訴我啊,告訴我……素秋究竟該怎麼辦?

小憐狠狠剜了那逃得飛快的妖怪一眼,來不及再去刻薄它兩句,“噹啷”一聲丟下手中的寶劍,撲到我身邊,急切地叫道:“姐姐,你怎麼了?”

我沒有做聲,只是無力地揮了揮手。

轉眼夏去秋來,天氣是漸漸地冷了,我的精神也是一日冷淡似一日。來了客人總是能推則推,實在沒奈何去了,也是淡淡地應酬兩句,全然沒了當初的靈動嫵媚。

李福娘為人精明,將我的變化也看在眼中,她本以為我是有了暗中的相好,私下裡來試探過我,我卻總是不置一詞。

誰知這世上的男子真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動物,我越是這樣恬淡自得,聲名居然越是顯赫,有一幫無聊的文人,還說我“骨清神秀,大有寒梅凌霜之態”,又大肆吹捧了我一番。要出錢梳攏我的豪客更是與日倍增,但因為我的歌喉異常清甜,李福娘恐怕梳攏後會壞了我的喉嚨,又一直將我看作是教坊司的頭道招牌,哪裡輕易肯讓人得手?是以一直婉拒不允,倒也讓我落得個清靜。

這樣的生活,一直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綺窗上粘著的那層薄薄的淡綠絹紗,透在明媚的春光裡,猶如一抹柔和的綠煙。窗外,一枝夭桃盛開正豔,映著春日明淨的天空,如同藍絹上浮凸出的精緻絲繡。嫣紅瑩綠的花葉之間,貪心的蜂蝶們嚶嚶嗡嗡飛個不停。

我懶洋洋地和衣倚在一旁的榻上,一手支頜,一手斜執著一柄冰紈團扇,淡黃底子繡有牡丹蝴蝶的扇面,虛虛地合在面龐之上。扇柄上繫著的鸚哥綠長流蘇,絲絲縷縷地一直垂下榻沿去。

我合目假寐,手上的扇子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擊打著額頭,連向窗外看一眼的心思都欠奉。

門外長廊上傳來一陣疾雨似的腳步聲,隨即門“吱呀”一聲開了,李福娘那嬌滴滴的嗓子響了起來:“喲喲喲,輕著點打哪,小祖宗!這扇子要打傷了臉那可不是玩兒的!”

我眼皮微微一動,可也並沒有睜開眼睛,懶懶地叫道:“嬤嬤,你讓人睡會成不成哪?昨日黃大人請了去賞花會詩,我足足喝了有兩大觴,只到這會兒頭還疼得緊呢!”

李福娘一把搶過我的扇子:“小祖宗,快些起來梳妝打扮,今兒下午咱們新的知府大人到任了,你是咱天台的第一美人加才女,可不能不去侍奉咱們的父母青天啊!”

一乘四人抬金絲軟轎,將我送到了天台最負盛名的桃花館。這本是一處房舍精緻的臨水酒肆,因園中植有數畝桃花而得名。從轎簾的縫隙裡看出去,只見滿園桃花開得燦若雲錦,一派春光無限的景象,大異城中那些富麗堂皇卻呆板無趣的酒樓。州府文武官員選了此地來迎接新的上司,倒是風雅別緻得緊。

軟轎在館門口穩穩停住了,侍候在一旁的小憐幫我掀起繡金軟簾,扶我步下轎來。和暖的春風中,傳來陣陣我所熟悉的絲絃之聲,間雜著小金鈴鐺一般清脆動聽的女子笑聲,想必是教坊別的姐妹已經先到了。

甫一上樓,放眼四看,果然是花枝招展地已侍立了許多的鶯鶯燕燕,羅帶翩躚,芳香襲人慾醉,令人幾疑是來到了傳說的溫柔鄉中。

坊中與我向來交好的姐妹瑾姝,本來正倚在一位穿緋衣的官員身邊言笑晏晏,一眼便看見了我,便嬌聲叫起來道:“啊喲,列位大人,咱們教坊頭牌嚴姑娘來了!”

所有人的眼光,齊刷刷地落到了我的身上,隨即便是“啊呀”“喲”“哦”一類的驚歎之聲。

今日既然是迎接新知府大人,那些州府官員又怎會不竭盡全力、大獻殷勤?想必席上妓者一定不少,我身為天台花魁,自然是不會放過搶風頭的機會。身上這看似不經意的打扮,足足耗費了我半天的功夫。

我穿著的是新近裁成的玉色絹紗對襟衫裙,肘彎處垂下寬大飄逸的廣袖,背後拖著繡有折枝繁花圖案的長裾。因為我的肩較為瘦削纖薄,所以也沒有象時下仕女那樣搭著長長的披帛,只披了一層雪白輕紗,蓮步曵然之間,整個人似有煙霞輕籠,大有凌波芙蕖之態。

我烏黑的髮髻,被小憐巧妙地結成環狀,插有一排銀白小珍珠梳,並用一枝內造攢花銀鳳釵斜斜綰住。雕鏤精細的鳳頭上,鑲著一塊黃豆大小的貓綠石,卻是最上等的玉料,瑩綠耀眼,在雲煙般的衣影裡,閃動著一點明豔的晶光。

冷豔高潔、如冰似雪的女子,如姑射山上獨居的仙人,偏又帶著人世的一抹煙火氣息。遠觀令人仰慕徘徊,近看卻又似乎唾手可得,這才是最誘惑這凡間男子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