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當中有一個叫莊明超的中國男孩,虎頭虎腦挺逗趣的,他們全家是臺灣過來的,在本地開了一家餐館,可能是黑眼睛黑頭髮的緣故,我會對明超額外關注一些。他母親是個三十出頭的美麗婦人,看得出,很年輕時就嫁給了一個較富裕的廚子。每天下午,明超都是由一個保姆送來的,但到黃昏時,他的母親必定會親自來接。
但今天,她刻意笑著向我走過來:“今天明超沒有淘氣吧?他每次回到家都要報告本傑明陳有多厲害、下水姿勢有多帥,說得他老爸都快吃醋。”她寵溺地摸著兒子的大頭。
“明超很機靈,學得也快。”我機械地客套幾句。
“陳老師明晚有空嗎?”
對於別人的邀請我一向推辭,這地方尊師重教,時有學生家長邀我作客,可能是心還不在這兒,我並不想與任何人太接近,故此都是拒絕,如果令人覺得我不近人情,也是沒辦法的事,這段時間,我的腦子一直挺亂,也搞不清為什麼。
明超的母親似乎很執著:“我知道你不大接受邀請,可我保證,這只是我家的一個小型家庭聚餐,大家都非常想認識一下明超的游泳教練,而且陳老師又在教會學校任職,明超下半年也快要入學了,希望有個照顧。”
中國人什麼都講交情,她的用心我懂,我想了想,總關在屋子裡也不是辦法,總得見人,我現在是朝難慮夕,今天不知明日事,偶爾能有事情分分心也是好的,比如做老師、教游泳都為這個目的。
“好吧。”
“太好了!”那女人開心地將地址和電話寫在便籤紙上撕給我,“我叫章慧,我丈夫叫莊成鶴,還不知陳老師的全名呢!”
“陳碩。”也只有在看見中國人的時候我才會用這個名字。
“陳碩?”她思索了片刻,“在哪兒聽過。”
“我絕對沒有那麼有名。”我跟她開玩笑。
章慧笑起來,非常開朗的一個女人。
第二天白天我去東區湖泊劃了半天船,手腳劃到不聽使喚為止,這才回家洗了個澡倒在床上,直到傍晚才起來,真有點醉生夢死無所事事的味道,但事實上,當我雙腳踏上巴黎的那一分鍾開始,就沒再把自己灌醉過,我只想痛得更清醒一些分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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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身衣服出門,帶了一瓶空運過來的上好的白蘭地去赴約──一箇中國式的家庭聚會。我打心裡邊嘲笑自己,什麼時候學好萊塢片中的男角玩起溫情遊戲來,真的是太無聊還是以此來來填補一下內心的悵惘。
不得不承認自己時常想起鄭耀揚,他的憤怒、他的慷慨、他的冷笑、他的從容、他的衝動、他的氣勢、他的不按理出牌……他現在一定對我很有意見,看見我也一定會當面來一記重重的右勾拳,絕對不會留情,因為我知道,他和我一樣討厭背叛討厭欺騙,但我們又常常身不由主地做出一些背叛和欺騙的事情來,凡人根本無法控制事態發展,我開始承認自己也頗勢弱,當然,面對張守輝這類有權勢的人來說,事與願違似乎才是正常的。
明超先撞進我懷裡喚我本,女主人也熱情地迎上來,一一為我介紹今天到場的親戚:“這是我小妹佳佳。”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全世界任何角落都有這樣善意多事的媒人。
我熟練地應付這種場面,微笑著伸出手去:“陳碩,很榮幸見到你。”
“姐姐向我提起過你,說你是一個令人感覺很安靜的中國男人。”年輕的臺灣小妹一開口就似我八百年的神交,這類女人倒也不多見。
暗自苦笑,然後說:“我自小在美國長大,而且,也談不上是個安靜的人。”我一向有自知之明,明明是假洋鬼子也不必充隱忍的中國男人,但因為有語言天賦,所以中文還不算差。
臺灣小姐似乎對我的直白有些吃驚,隨即溫和地一笑:“你如果是個健談的人,我會更高興認識你。”
她這句話是頗有些技巧的,對她的印象不由好了幾分,但與陌生人,我總是表現得不夠熱情精彩,這也我的本性。
聚餐在主人的小花園裡,月朗星稀氣氛不錯,可整個晚上,我興趣缺缺,這個家庭味道太過濃郁的私人聚會絲毫不能令我投入,爽快的莊先生倒有幾分廖京的豪情在,牽動了我以往的記憶。
這樣的晚上,這樣的氛圍,這樣的餐桌,這樣的女人,無一是我想了解的,也無一是瞭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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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碩,我上次說你的名字有點熟吧還真沒說錯,看看這篇華人商報上的啟示,刊了有一個多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