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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月亮是那麼大,那麼亮,把雪地照得反著明晃晃的光,映出了一幅可怕的情景:一匹馬已經摔得稀爛,死在前面三十多米的地方。另一匹看不見,顯然是給雪埋起來了。在他們倆的身邊,有一團黑黑的東西,先是嚇了他們一跳,怎麼也想不出那會是什麼。直到用手試探著摸了摸,鳳友才尖叫起來:“黑瞎子!”他們竟然把它忘了。所有的困難、所有的恐懼、所有的危險,本來都是為了它,可是他們已經不知它是什麼,為什麼在這裡了。“這就是他們說的,生活中最微妙的非理性啊。”鳳友想。

爬到了尼明的眼前,鳳友近近地看著她的大大的、黑黑的眼睛,真想伏在她身上叫,像動物那樣、像她的那條寵物狗那樣叫一聲,毫無目的,只是要叫喚。“啊,咱們還活著!”兩人對望一眼,都要說出這句話,又都沒有吱聲,把熱熱的呼吸噴到了對方的臉上。

鳳友剛要扶尼明,尼明忽然痛苦的哼叫。鳳友心裡一沉:“你受傷了?”

尼明傷得著實不輕。她的左下肋骨斷了,胸部麻得駭人,漸漸地,那股劇痛一陣陣襲來,她實在挺受不住,輕一聲重一聲地哼起來了。鳳友要給她看看,哪裡下得了手?一時間,他慌作一團,跪在她的身邊,不知如何是好了。

鳳友看了一眼周遭的形勢,心裡不由得大叫“苦也。”雪崩,把整個山谷都給埋上,有的地方,幾乎給填平了。積雪可達上百米深,最淺的地方也得有十幾米深。要從這裡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夜很深,山風又起,過不了多會他們兩人便要給凍成冰人了。尼明哼得越來越響,顯見地,她的痛楚來越強了。鳳友再不猶豫,分開兩手,就在身後那積雪堅實處挖開了。挖到一人深的時候,他的手基本上就不屬於他了,因為,凍得再沒有知覺。這要一來,他挖得更快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能躲過今晚上,明天就有辦法了,為了這,把一雙手報銷也值了。到了一米半的時候,他又橫著挖,朝著山崖的方向掏出了更深更大些的洞,去搬尼明時,發現她已經開始咳血了,心裡頓時疼起來。把她抱著,輕輕地、一寸一寸地朝洞裡挪,鳳友嘴裡不停地說著:“好了,好了,就要到了,就要到了……”心頭一熱,淚堵在了喉嚨處。他的手,漸漸地又有了知覺。尼明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好像是生怕他做出什麼錯誤的舉動,她好及時地糾正他。終於到了洞內時,鳳友累得魂都沒了。尼明瞪著眼問:“咱們出不去了吧?”鳳友說:“哪能呢?一定能出去的,明天咱就走。”

好像他的話音剛落地,天就亮了。煙泡又刮起來了,越來越響,颳得人的神經都結成冰了,從裡到外都感到陣痛。鳳友一次也沒出洞,只是爬到接近洞口,在那兒堆了更多的雪,把洞口基本上封住了。否則,冷風吹進來,半點熱氣也保不住。他又回來想看看尼明的傷勢,想著辦法,明知什麼辦法也沒有。他把手伸出,輕輕地在尼明的嘴邊擦著,給她擦乾淨留在嘴角的汙血。尼明的手不知怎麼就動了起來,揪住了鳳友的手。“你…你咋對俺這麼…好…好?”她用聽不見的語言說,眼淚就從眼角處偷偷地、幸福地流出來了。鳳友忙說:“啊,別…別這樣說,這是我應該的呀…你對我不是更好嗎?那回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沒命了啊……”兩人低聲地、自言自語似地說著話,大部分的用語,都不是他們想用的;大部分的話,都不要他們要說的;他們要表達的意思,不是在言詞中,而是在語氣裡、在停頓中、在輕輕地嘆息處、在手感的溫熱間表達出來了。

“我給你看看傷吧?”鳳友壯著膽問。雪洞裡,光線闇然,可尼明的眼睛立刻兇惡地瞪起來,閃著異光。她的男孩子一般堅定的臉上,顯出了複雜至極的神情,好像是,她不知道什麼是喜,什麼是怒,想同時把它們表達出來,卻哪兒也找不到它們了。“不…不……”她說,“我不……”她的傷,就在少女的最敏感的地方。如果把那裡揭開,等於把她的一切的心靈的秘密都揭開了,所以,她的眼睛瞪得可怕,提防著鳳友,像是提防著人類的公敵,提防著自己最無恥的感情。“你看你,又咳出血了,我怕…我怕你的斷骨不接上,時間長了,肺子出血,就…就來不及了……”鳳友結結巴巴地說著,躲著她的目光。但是,不管他怎麼勸說,尼明就是不肯。寧可死了,也不能讓男人碰她的身子,這是她的一種生理本能。鳳友惱怒地說:“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想我?我是為你好,你怎麼都不理解啊。”尼明哼了一聲:“是嗎?可俺就是不哩……”鳳友大聲道:“真沒見過你這種人…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真是假正經!”尼明氣得哇地吐出一口血,一口氣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