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都做新郎。
可是,不久,努爾哈赤就對這人世間,應虛景兒的繁花韻事膩煩了,他的心終歸是空蕩蕩的。
從前,阿巴亥家居時,她在樓上看著廊下輕捷而過的老汗王,眼睛裡流淌的是無聲的笑。她喜歡穿一身女真族女子慣用的、天青色的窄袖長袍,髮髻編成了尺許長短的橫把式,努爾哈赤戲稱之為“把兒頭”。那樣的感覺真好。
努爾哈赤這二十來年,是眼看著一支露水猶溼春花般的阿巴亥,成了他的新人。又看了她的三春花事開過,抱了阿濟格、多爾袞、多鐸幾個的小人兒,挨近了他的身子擠坐著。他們的一種新竹新荷式的情分,是人間尋常夫妻式的長遠姻緣。
努爾哈赤很快就關注起貶居於近郊的阿巴亥母子的訊息。有訊息說:阿巴亥人清瘦了許多,對於過去的孟浪之處,多有悔意。努爾哈赤汗王聽過後,濃密的眉毛輕輕地抽動了一下。下面的人再探,帶回的訊息是:阿巴亥洗盡了鉛華,很努力地給三位小貝勒洗衣汲水、炊事做飯。阿巴亥經常在半夜時分哭泣,她很後悔從前不曉得惜福哩。聽過這樣的訊息,努爾哈赤的心腸彷彿是清晨海子旁潤溼的沙土,隨便一腳踩下去,都汪出了一灘清水。
2
天命六年(1621年)三月,努爾哈赤集中全副的精力,在瀋陽、遼陽的戰事上。與之對壘的敵手是袁應泰。而在戰略見識上,袁應泰似乎比努爾哈赤低著一個層次,努爾哈赤獲勝的機率相當大。可努爾哈赤的心底,卻始終沒有真正地興奮起來。
“阿巴亥生殉”,揭開了宮廷爭鬥的血腥內幕(2)
古人有云: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男人很多時候,在外面打江山、爭地盤,其實都是掙給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孩子的。現在,如此盛大的一場戰事,竟然找不出一個令自己稱心的女子來激賞,努爾哈赤的心底多少有一點的意味索然。
大戰前夕的清晨,努爾哈赤很早就起床了。陽光靜靜地灑在東北的原野上,不遠處的瀋陽城內仍然可以聽得雞的啼聲。宿營計程車兵在潮溼的空氣裡做飯,藍色的炊煙低低地在地面上飄著,經久不散。這些等待著早餐計程車卒們,過不了多久,就會有許多人橫屍於這一片郊野了。這使得見慣血戮的努爾哈赤仍不免有了幾許的迷惘。
這時,一位親信侍衛匆忙地走了過來,他跪在地上,朗聲報告:阿巴亥主子給大汗寄來了一件信物。
努爾哈赤當下心中暗自大喜。
努爾哈赤拆封一看,是一件以鹿羔蒙絨製成的,形狀似心臟的極雅緻的一個黃|色小荷包,下端綴有葫蘆蔓的裝飾,這是女真族男女祈求愛情天長地久的信物。
女真族男女定情的小荷包努爾哈赤笑了,他頗愉快地聯想起了阿巴亥,從前輕唱過的一首女真族情歌:“紅線線,綠線線,偷偷給阿哥繡荷包。荷包上面繡支箭,讓他經常來見面。荷包下面繡朵花,盼望阿哥來取它。花兒旁邊繡棵草,別等秋後花兒老。”
努爾哈赤心情大好地搖了搖頭:這鬼女子,虧她還記掛著這些!隨即,努爾哈赤聲音激盪地傳令三軍:全軍把早餐吃飽,下一頓就殺進瀋陽城去吃了!
瀋陽、遼陽大捷的硝煙尚未散去,努爾哈赤把善後的事宜撂給了自己的副手。努爾哈赤帶著隨從騎著快馬,“嘚嘚嘚”地往回趕。
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的猶豫與反思,努爾哈赤覺得自己不能再像一個傻子似的,荒廢掉自己寶貴的時光了。他已經進入到人生的暮靄,他的餘生中只愛阿巴亥一人。他為什麼不把握住這難得的時光,快樂地與阿巴亥相處呢?現在他拿下了遼陽城,這是他人生中無上的輝煌。他一定要親自把自己心愛的女人,接進遼陽城居住,以贖回自己這一段時間對於阿巴亥的簡慢。
努爾哈赤趕到薩爾滸的郊外,已是午餐的時間。努爾哈赤很遠就下了馬,讓隨從遠遠地跟著,獨自走近了阿巴亥的居所。他要給阿巴亥一個意外的驚喜。
此時,薩爾滸郊外的草場看上去是整齊安靜的,陽光像細碎的波浪似的,在微風中起伏的草葉上跳動著。
阿巴亥在原野上的一座白牆茅屋,顯得愈發的清正。努爾哈赤悄聲地走近了屋子,阿巴亥起先沒有看見他。因此,努爾哈赤看見了他一生中難得一見的溫馨場面:洗盡了鉛華的阿巴亥,臉色依然是白裡透紅的,一如草原上一朵金黃的草葉幽香的金蓮花。她當時正親暱地與三個男孩一個女孩圍坐在一起。一家人只有桌面上一盤簡單的青菜,一大盆窩窩頭,卻依然是很認真地咀嚼著。
這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