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也在看著她，她輕輕昂起頭，眼裡有些淡淡的溼意。這兩年來，她已經長大，她知道他的手段，她已經不再哭泣。

他，始終都在逼她。

從大白鯊海溝，到如今的修羅場，他無時無刻，不在逼她。逼她漠視了生命，逼她背棄了恩情，到如今，又逼得她不得不親手屠戮那些本該是自己夥伴和兄弟的人。

這就是他所謂的成長？他所謂的安寧？

如此，她為什麼還要長大？

回過身，小小的她昂起了頭，冷冷的聲音輕輕的，被漫天黃沙裹挾，飄進所有人的耳裡，也許是含著沙粒，磨得所有人耳朵一陣疼：“還有誰來？”

【第六章】妖紫（３）

半輪秋在湮滅了一個世紀的時間之後，在西方的大漠重現於世，並且，選擇了她——一個僅有八歲的小女孩。

修羅場上慘叫連連，接下來挑戰的人，有的被彈出界外，有的，直接葬身界內。

無一生還。

格爾城古老的祭壇，徹徹底底變成了人間煉獄，鮮血四濺，哀號連連。

她小小的紫色身軀，在一個個比她不知道龐大多少的身影中穿梭。銀光閃閃，伴隨著哀號陣陣。原先倒下的屍身還可以收拾，可是到了後來，屍體堆積在一起，早已來不及帶走。

她的發已被鮮血粘連在一起，點點殷紅粘在她紫色的衣袖之上，仿若朵朵妖冶盛開的曼陀羅，美麗卻陰毒。她的臉色，始終未變，連一絲一毫的表情也無，銀色的半輪秋上血珠輕輕滑下，她抬頭，眼中毫無波瀾，仿若九天之上的王者，睥睨著看臺上所有的人，聲音倨傲而冰冷：“還有誰來？”然而，無人再敢上前。

那束目光，懇切而欣喜，直直落在她小小的身上。

那目光裡的一切，她卻不堪以負。

“本次殺手之戰，勝者——無戀。即日起，無戀為我銷音閣主座下，第一殺手。”那聲音沉沉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抬頭，盯著那雙漆黑的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線，不說話，就那麼直直地看著他。

“無戀，你可還要什麼賞賜？”那聲音問他，看著她的目光，是滿滿的肯定。

“我要，銷音閣主之位。”小小的人，冷冷的話，所有的人都是一驚。這樣的霸氣，從一個八歲女孩的身上散發出來，讓人忽然有一種被扼住了脖子的恐懼感。

那時候，她的瞳仁似乎變成了妖冶的紫色，轉瞬即逝，彷彿只是衣服的顏色倒映在其中。而他確定，他是真的看到了。

那魔性的妖紫。

他笑了，眼睛深邃而明亮：“我等你來取。”

×××

五年的時光匆匆流過，她還清晰地記得那日的情景。

他老了，真的老了。倒在她腳下的時候，他的鬢髮突然染上了風霜。

笑著咳出一口血，他哈哈一笑：“真是做到了啊……”

“想留在哪？”她看他，冷冷的聲音像是擲在地上的玉石。

“能……留下她麼？”他不在意，江湖漂流了這許多年，空剩這一副皮囊，還能回去哪裡？

“我答應你。”她微微一笑，八年來唯一一次，卻冷冷的，沒有溫度。

“哈哈哈，”他放心似的倒在地上，仰望著漆黑的“天空”，放肆地笑，聲音有些沙啞，彷彿嗓子有血絲在來回抽動，“原以為可以將你訓練成良犬，卻未曾想，我帶回來的，終究是一匹狼……”

“始終是狠的。”她替他說完剩下的話，輕輕闔上他的眼。

【第八章】世界（１）

“閣主。”青羽的聲音突然響起。

記憶的弦豁然繃斷，那些“色彩”，瞬時變得透明。眼前，依舊是那片深藍。

無戀輕輕抬起頭，迷茫的看著前方深邃的海域，長長的嘆了口氣。

青羽熟知她的脾性，於是接下去說道：“前些日子派出探子去搜尋左衛的下落，可是到現在還沒能找到。屬下又派了人秘密潛入了雲蘿山，可是沒能尋到任何線索。看來雲蘿門人已經全部處理乾淨了。”

“雲蘿立足江湖近三百年，若是連這點本事也無，倒沒有意思了。”無戀無意輕哼，似是冷冷一笑。

“屬下認為……左衛恐怕已經……”青羽有些遲疑。

“莫子寒沒死。”無戀的聲音不重，卻讓青羽驀然一驚。抬起頭，見無戀的眉梢微微上挑，篤定地看著前方的海域，一字一句。

這樣的神情，她已知無需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