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鴉跑上街道,足尖點了幾點,躍過一座小橋。
白鳳自一道屋簷飛身而下,在橋邊小船上略一借力,飛上對岸的屋頂。
街上的行人並未被驚動,簡直根本就不曾看清他倆的身形。
一隻紙鳶在街道上空悠悠搖擺。
小白鳥撞上紙鳶,拍了兩下翅膀,又向前方逃竄,獵鷹寸步不離地跟著它。
白鳳自屋頂再次竄出,一足踏上了紙鳶。
紙鳶只是微微一沉,白鳳已向小白鳥撲了過去。
他與墨鴉所練的輕功,即使利用輕於羽毛之物,亦能借力再次升高。
白鳳伸長右手,想握住驚慌失措的小白鳥,卻相差數寸撲了個空。
一隻戴著墨色手套的手從旁邊驀地伸出。
墨鴉凌空翻身,落於一旁屋頂,小白鳥已在他手中。
白鳳也在他身後落下。
墨鴉張開手掌,將小白鳥遞過:“它受傷了。”
白鳳一手護在旁邊防止小鳥摔下,一手托住它。
雖說已為救它飛奔了許久,但直到此刻,白鳳才能夠徹底地認真打量它。
這無疑是隻極其美麗的小鳥。
羽色潔白,修長的尾翎十分優雅,頭上一簇小小的冠羽平添幾許高貴的情態。
小白鳥一條腿在掙扎中受了傷,那一側的翅膀顫動著不時撐開,保持身體的平衡。
小白鳥一雙明淨的眼上上下下,也在打量託著它的白鳳,嫩黃的小嘴發出溫順的“啾啾”聲。
白鳳的眉梢現出一絲淡淡笑意。
他第一次覺得,這看似微不足道的生命是如此的可愛。
墨鴉已坐了下來。
他的坐姿隨便而優雅,單膝屈起,一隻手閒閒地搭在膝上。
他聽著小白鳥的溫順鳴叫,向白鳳道:“看來它更喜歡你。”
白鳳立於飛簷一角,衣袂臨風,悠然道:“你是烏鴉,身上死亡的味道太重。”
他一面說著,一面取出一條窄窄的布帶,細細為小白鳥包紮傷口。
——似乎也是多年來第一次,這雙手的意義在於拯救而非兇殺。
在白鳳的這個念頭浮起之時,墨鴉已自言自語著:“能夠拯救一條性命,果然可以讓心情更輕鬆些。”
白鳳道:“你是在為自己殺戮太重而懺悔嗎?”
墨鴉冷冷道:“我不需要懺悔。在這樣的亂世,生命原本就很廉價。”
白鳳托住小白鳥的手伸向前方,小白鳥在他手心撲打著翅膀,卻因為疲累與傷痛,一時無力起飛。
他聽了墨鴉的話,緩緩地說:“如果努力的話,也許,生命比想象中要頑強。”
在他們下方的街道,忙碌平凡而有著自己喜怒哀樂的芸芸眾生各自奔走。
一個昏沉的醉漢大口小口灌著酒,蹣跚而過。
墨鴉俯視著這個人,一字一句地道:“有些生命在渾渾噩噩中慢慢地流逝,有些生命卻在一瞬間被人奪去。”
他倆身處之所在,正是大將軍府正門之上的飛簷。
墨鴉的語音仍舊不帶感情,只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我們掌握著別人的生命,卻不知是否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白鳳托住小白鳥,心底一陣莫名的悲哀,喃喃地道:“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嗎……”
墨鴉瞥了小白鳥一眼,又道:“如果有一天,換了我處在它的位置,遭到獵鷹的捕殺,我不會期待有人來救我。想要活下去,我就必須靠自己,足夠的快。”
小白鳥還在拍動雙翼。
白鳳喃喃道:“要快到什麼樣的速度,才能掌握自己的生命?”
墨鴉沉聲言道:“必須要快到超越生命的流逝。”
撲啦啦一聲輕響,小白鳥終於翩然而起,繞著他們兜了一轉,向暝色深處遠引而去。
白鳳佇立於飛簷,怔怔出神。
那隻小白鳥今後會擁有自己的自由。
白鳳呢?
他還沒有完全長大,他此生的路卻似無可改變。
一條沒有結果的路,只能繼續走下去。
墨鴉是否也有與他同樣的惶惑?
白鳳看不出來。
墨鴉與他雖為摯友,有些心情卻從未向他顯露過。
墨鴉實在是個堅強的人。
白鳳出神良久,忽然感到一隻手拍上自己肩頭。
“雀閣又有新主人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