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在之處,名為芙蓉亭,是一雕樑飛簷的八角小亭,建於一片荷花池上,淩水而立,此時雖不是觀荷之時,池中成群的鯉魚卻仍是蔚為一景,微微泛動的池水,西山之日在其中扭曲變形,霞光如蛇。
“沒有!”謝曉蘭一隻酥紅小手拿著一袋粗紙包,另一手一掠輕風吹亂的青絲,笑了笑,“此仇妾身定要親自動手,待將宮內秘笈修成,那老匹夫便不是妾身對手!”
說罷,自粗紙包中抓了一把餅屑,如天女散花一般,用力甩上天空,撒下一片金黃,惹得水面頓然***,一片紅色,群鯉相逐。
這座荷花池水極為清澈,池下的紅鯉纖毫可見,其翻動之態,生機盎然。
霞光中,她明眸閃閃,容光若雪,細膩的嘴角處微現一抹弧線,顯出心中的殺意,蕭月生本欲取笑她自稱妾身,此時知機的未出口。
“呵呵,如此甚好!”蕭月生也自她手中紙包內抓了一把金黃餅屑,隨手甩了出去,“為夫從不認為,將仇人殺死。是最好的報仇之法!”
“哦?”謝曉蘭轉過頭來,輕風自腦後拂動她的青絲,她明媚的目光中透著好奇。
“一死百了,且只是臨死前的短痛,自此便是大解脫。”蕭月生轉過身。背風倚著半身高的朱褐欄杆,另一手按上身旁朱褐圓柱,對其顏色一半深一半淺並未挑剔,在柱子上輕打拍子,隨風漫吟:“苕之華,其葉青青。知我如此,不如無生!”
吟罷,眯著眼睛,迎著夕陽地霞光,眉間帶笑的望著謝曉蘭。
他那微帶沙啞,又透著蒼涼的聲音,向寬闊平坦的池面上緩緩彌散、聲音與他平日裡的清朗毫不相同。不似出自同一人之口,但以此音吟出,蒼涼之感如同輕風一般,無處不在。擾人心田。
詩經中地這首苕華,出身書香門弟的謝曉蘭自是通曉,她黑白分明,光彩奪目的雙眸轉了一轉,已是瞭然於胸,不由抿嘴一笑。“大哥,你的心好毒!”
眉宇間的一絲冰她殺意,卻在一笑中渙然消散。
“如我如此,不如無生……咯咯……咯咯……沒想到大哥卻是讀書之人!”謝曉蘭笑得有些花枝招展之勢,倚在朱褐欄杆上,嬌軀外傾。纖柔若柳的細腰微微曲折,卻令人有些擔心是否會不小心折斷或掉入荷花池中。
“呵呵,為夫雖不喜賦詩作詞,閒來無事,卻是也讀過一些,聊做怡情消遣罷了!”蕭月生撫著那一撇八字小胡,頗是自得的微笑。
撫須的手忽然頓了一頓,輕皺了皺鼻子,方覺出這隻手剛才抓餅屑,有些奶香的味道。
這些餅屑是府上吃剩的麵餅搗碎,材料便有大量的羊奶與雞蛋,做好後顏色呈金黃。
他探手出了欄杆,附近本是被鯉魚佔滿的池面如今已安靜了下來,他兩掌掌心向下,遙對池面,接著虛虛一提,兩道銀白水柱頓時沖天而起,直擊向他之兩掌,卻是一擊即退,剛沾上他的手掌,便又落回池中,其狀,甚像神龍汲水於江河,欲行雲布雨一般,其中紅光閃動,是紅鯉亦被邊同吸起。
他便就著池水,將弄溼地雙掌搓了搓,又汲了一次水,沖洗乾淨,其輕描淡寫,宛如平常在木盆中洗手一般,令身側的謝曉蘭看得目瞪口呆,小巧的檀口微張,似欲吞下一顆葡萄。
“大哥……這……這是什麼武功?”謝曉蘭看他洗完,遞過去自己袖中的鏽花絲巾,口中不由問道。
“什麼武功?”蕭月生拭手地動作一頓,隨即搖頭笑道:“雕蟲小技,算不上什麼武功。”
謝曉蘭嘟了下小嘴,看他敷衍的神態,顯然不欲令自己知曉。
蕭月生將絲巾遞還,見她有些仲然不樂的神態,不由笑道:“這本不是什麼高明的功夫,只是功力足夠,便可做到,以夫人的功力,亦可勉強做得。”
“哦,真的?!”謝曉蘭頓然明眸泛光,與先前判若兩人,“我的功力能成?”
“嗯,你去看看你那虛竹子祖師寫下的擒龍功便是。”蕭月生又向前遞了遞絲巾,剛才謝曉蘭有些高興得忘形,對遞於眼前的絲巾視而不見。
“擒龍功?”她忙接過繡著蘭花的月白絲巾,小心收入袖中,雙眸卻望著丈夫,有些疑惑,“什麼擒龍功?”
“就是你那虛竹子師祖代蕭峰錄下的武功,上面不是有降龍十八掌和擒龍功嘛!”蕭月生抬了一下眼眉,看了她一眼,嗅了嗅手掌,卻泛著淡淡的香氣,是謝曉蘭絲巾地幽香。
“那不成!”謝曉蘭用力搖頭,回答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眸子裡興奮的神采慢慢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