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背心寒涼到心底。
莫非剛剛站穩,伴著太后口中怒斥一聲“賤人”,隨著太后右掌高高揮起,“啪”的一聲。莫非悶哼一聲,復又跌倒在晗寧殿柔軟地地毯上。莫非沒有呼痛。沒有抽泣,沒有流淚,只是垂著頭,左手捂在臉色,身子微微顫抖。
李柚的眼中掙扎過一分惘然,一分痛楚,一分驚訝,終於都化作最深沉的憤怒。這種憤怒從他的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他再也顧不得什麼,一步擋在莫非與太后中間,沉悶地低吼道:“夠了!”
太后的髮絲有些散亂,臉上的怒氣尤為濃重,此時狠狠盯著地上的莫非,視線突然被赭黃的衣袍擋住,再陡然聽到李柚這聲怒吼,有些回不過神來。
莫非低垂著頭,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其實剛才太后的那一巴掌並未打結實,她雖然失了武功,但依然保持了練武之人高明的眼力,她眼睜睜的看到太后一掌揮來,極為清晰地算著時間,待那一巴掌剛剛觸到臉頰,她便應聲而到,聲勢雖大,卻並不怎麼痛。而且,即便是痛入心扉,此刻李柚的反應也會讓她覺得值得。
她要激怒太后,從而激怒皇上。憤怒的人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比如此時的太后,早已失去了平日的雍容氣度和冷靜思考能力,心中只有對自己兒子的深刻失望和對面前這個女人的厭憎甚至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憤怒。
正是這樣的不理智而類似鄉野潑婦的瘋狂行徑,令李柚真正發自內心的感到憤怒。彷彿此時此刻,才看清楚了自己平日裡不說愛戴至少是尊重的母后是怎樣的面目。他覺得難以接受,然後聯想到莫名的事,一種莫名的憋屈感伴隨著這種憤怒噴湧而出:難道自己的母后竟然是這樣善妒而狹隘的小人?難道莫名所受的一切苦,根本不是因為什麼家國大道理,全然是因為母后的這種扭曲心理?
有些思維一旦出現便很難消除,並且會隨著時間慢慢發芽、開花甚至結果。比如猜疑。太后對於莫名、莫非如此,皇上此時對於太后亦如此。
而太后接下來的表現,更是讓李柚從心底感到深切的失望和寒冷。
當李柚將莫非輕輕扶了起來,莫非還無力地倚在他身上時,太后突然走了過來,猛地伸出右手往莫非脖子上扯去。
莫非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她沒有抬手格擋,雖然無力抬手,卻更不削抬手。她知道太后想幹什麼,那塊玉佩,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李柚此時的心境。
李柚反應靈敏,一把抓住太后的手,一字一頓道:“母后!你夠了!”
太后怒極反笑,突然拼著力氣揚起左手,一巴掌打在李柚臉上。右手一摔掙脫李柚的手,退出一步,顫著手,呼吸急促,喉嚨裡甚至伴隨著嚯嚯痰響,指著李柚的鼻子,厲聲罵道:“你這大逆不道的逆子!莫妃無後,你竟敢將龍紋玉佩傳給她?你這是要亡了我大庸江山!你對得起你父皇麼?你對得起列祖列宗麼?”說著又揮起一掌要打李柚,莫非左移一步,仰頭要替李柚擋下這一掌,堪堪將要打中,又被李柚抬手擋住,李柚沉聲道:“母后,莫妃以後會為朕生很多個兒子。莫妃是慕容元帥的女兒,她德才兼備,朕準備立她為後,這個龍紋玉佩給她,並無不妥。只是時間提前了些而已!”
“混賬!混賬東西!混……”太后一面罵著,一面咳嗽,終於激怒交加,“咚”的一聲暈倒在地。
莫非驚叫一聲:“太后!”連忙看向皇帝。李柚面色陰沉,朗聲道:“太醫到了麼?還不快滾進來!”言罷,牽著莫非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太后今日的表現,顛覆了李柚對於她的所有認知。即便是曾經他知道她操縱過很多陰謀,害死過很多後宮的女人,但他從來沒有認為那些行為有何不妥當之處。相反,他很清楚,若是他的母后如果不做那些事情,便不可能登上皇后的寶座,他的父皇就不會只剩下兩個兒子。這些事發生的從始至終,幼小的李柚都默默的站在他的母后身後,靜靜的看著,微涼的手握著母后的手,感受著她手上的溫度,感受著她的保護,在她被噩夢驚醒時輕聲安慰。在他心目中,母后即便是一切陰謀的主使人,但這一些都是為了自保,為了活下去。他的母后,是迫不得已而為之。他的母后永遠是那個母儀天下,雍容華貴,睿智英明,相夫教子的女人。
直到遇到莫名,這些想法曾經動搖過,最後在母親與妻子的艱難選擇中,他選擇了前者,即便無比痛心,他也不後悔,他依舊堅持相信,他的母后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即便他並不是真的好。
直到今日。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