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藍愣了一愣,沒有說話。只沉默著又展開了一張宣紙,輕輕鋪在書案上,又靜靜的開始磨墨,動作緩慢而穩定。
莫非慢慢垂手,望著面前的白紙半晌,自筆架上取下狼毫毛筆,卻並沒有作畫,只草草幾筆寫了些字,便將筆一拋,淡淡笑道:“不畫了,喝酒去!”
慕容藍瞧那紙上,卻只胡亂寫著一闋詩:
淺黛梅妝,黯幽魂,一簾幽夢紅綃帳。
花容瘦,低眉暗問君郎,
可曾記得,
如霧俏眸羞,攏袖添香?
月扶花影醉流雲,
燭影搖紅小軒窗。
離情枝枝葉葉,相思點點行行。
逝水的春光,經不起彈唱。
紅塵萬丈,盡是芳草恨長……
誰在流光裡顧盼?誰在紅塵裡彷徨?
水月橫波,立盡斜陽;
鸞鏡染霜,鴛衾斷腸。
只恐雨打窗幔,落弦成殤。
前世為誰傷?
既已無力廝守,只好淡淡遺忘……
似風般心緒,似水般過往,
片片飛花續不滿,輪迴的空曠。
前世今生誰的傷?
今生的擦肩祭奠前世的迷茫。
望明朝殘月,何處話淒涼,
星月朗朗,獨倚孤枕旁。
唯餘斷腸人,陷往日愁緒裡,
斬不斷,理還亂,
迷茫,不忘……①
慕容藍只看著廝守、遺忘、淒涼、斷腸這些犯忌諱的詞句零亂的湊在紙上,心下一驚,一把將紙捉起,待要扔入銀碳盆中,手卻抖了一抖,最後將宣紙細細折了,貼身藏於懷中,轉身去找莫非。
……
慕容藍剛出得畫室,見莫非竟在不遠處和榆錢說話,只望見榆錢一臉憤恨著急,莫非背對著她,看不見神情,只覺得身子一片僵硬。慕容藍只覺得事情不妙,快步幾步趕上去,卻聽莫非冷冷道:“還說了什麼?”
榆錢也不曾見莫非如此冰冷刺骨的神情和語調,有些忐忑,低聲回道:“回娘娘,就這些。”
莫非身形一絲未動,彷彿連睫毛也未動一下,“皇上和太后那邊知道麼?”
榆錢回道:“管事老太監覺得事關重大,卻又不敢直接去回聖上和太后,先來明仙宮回了娘娘,說是但憑娘娘定奪。”
莫非微微點頭,“是個懂事的。賞他些金銀,記下他的名字。”
榆錢應道:“是,奴婢醒得。”
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氣,寒聲道:“替我好好梳妝。越精緻越華麗越好。咱們去冷宮瞧瞧。”
榆錢道:“奴婢遵命!”
莫非往寢殿走的當口,慕容藍趕緊抓著榆錢問話。榆錢幾句話便說清了原委,快步向莫非追去。
慕容藍愣在原地,鮮伶俐瘋了麼?怎麼說莫非也好,怎麼能牽上雲隨呢?這可是莫非心中絕不可觸之逆鱗啊!她這不是自尋死路麼?原來,據冷宮的管事太監來報,鮮伶俐在冷宮又哭又鬧,吵著要見皇上,還說莫昭儀和慕容令公名為兄妹,實則有**姦情。言語之惡毒,語氣之不堪,嚇得管事太監連忙將她的嘴堵了。關了起來,又急急忙忙來明仙宮報信。開玩笑,這種事若是傳到皇帝或者太后耳中。不論是真是假,為了皇家顏面。聽到這話的人還妄想能活命麼?
……
冷宮陰冷潮溼的小房間,莫非並不陌生。只是如今這小房間的人卻不一樣了。
鮮伶俐獨自蜷縮在冷宮一角,衣衫整齊,容顏也不甚邋遢,手被布帶反捆在身後,既能限制行動,又不會在手上留下勒印。嘴上還塞著一團發黑的白麻布。聽見開門聲,鮮伶俐驚覺的轉頭看來,陡然的光亮讓她有些不適應,半晌才看清來人的模樣——梳著一個極其精緻的九環仙遊髻,鑲紅寶石鎏金四蝶赤金步搖灼爍生輝,身穿一件絳紅色孔雀羽線蜀繡織錦對襟裙,外面套著一件月白色燙金百花團邊大袖衫,無比奢華豔麗,不是莫非還能是誰?
新仇舊恨,鮮伶俐見了莫非。眼中兇光陡現,掙扎著要撲上來,卻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嘴被堵住。只從鼻子裡發出憤恨的嗡嗡聲。
莫非朝管事太監遞了個眼色,管事太監連忙走道鮮伶俐身前,將她口中的麻布取出,卻並不鬆綁。
鮮伶俐剛要說話,卻嗆得咳了幾聲,咳嗽未歇,已經忍不住罵道:“賤人!你還敢來見我!哼!別以為你能奈何我!皇上是不會殺我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