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街坊鄰里都散了,剩下家裡人。
慕清河要回學校,已經耽誤了三天課程,不能再耽擱了。嚴謹要回去處理公司事務,他說,燒三天的時候再來。
慕清顏不走,她準備燒了頭七回去。於是,在家裡吃過晚飯,嚴謹順便送慕清河回學校,一行人上了車。
夜色暗了下來。夜幕四合,村子上空還飄著炊煙的清香。慕家小院裡卻瀰漫著失去親人的悲傷。
嚴謹囑咐了慕清顏幾句要注意身子之的話,坐進車子來擔憂地看了她幾眼。
慕清顏衝著他眨了眨眼,意思是她知道照顧自己,現在的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想說一句話的力氣都被抽走。
父親的去世讓她想了很多,精神支柱在一夜之間轟然倒塌。從未有過的排山倒海地疲憊洶湧而來,要把她淹沒。
嚴謹的車子在後,他透過倒車鏡看著那個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心裡百味雜陳。突然,那個影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停車!”嚴謹大喊一聲,推開車門就衝了出去,拔腿往回跑。心,在那一瞬間似被緊緊揪住。顏顏,顏顏別嚇我。他祈禱,只要你好好的,我怎麼都行。
慕清顏面部著地,直挺挺趴著,臉和鼻子都磕出傷來。嚴謹抱著毫無知覺的她跑回院子。
他留下來,還有七郎。其他人都走了。
慕清顏一直高燒不退,身上就跟火爐似的。昏迷中不停地喊著慕清秋的名字。
“姐……對不起!”
“嚴謹,你走,你走,嚴謹,求你,求你離我遠點兒,求你了……”
她喃喃囈語最多的就是這幾句話,不然就是喊著“爸……爸……”
嚴謹擦著她臉上大串大串簌簌落下的淚珠,清醒的時候,他很少看著她哭。
慕清顏身子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軟綿綿地靠在嚴謹懷裡,左手五指無意識緊攥在一起,攥著他的衣襟下襬不撒開。
慕清顏做了一個夢。
夢中有姐姐,姐姐說她搶了姐夫。她哭,想辯解,可是姐姐不停轉身離開了。還有爸爸,爸爸說
她不孝順。多年都不回來看他。還有媽媽。媽媽說她不該喜歡姐夫。在農村,那是倫理不容的事。媽媽還斥責她,你怎麼還敢懷孕?
她哭著說,我沒喜歡他 ,我是想給姐姐報仇,我不是故意懷孕的。
她夢見孩子,一個粉嘟嘟的小孩嘴裡喊著,“媽媽,媽媽,”眼淚不停地流,卻不讓她抱,喊著“媽媽殺了我,媽媽是壞人。”
慕清顏除了哭,不知該怎麼解釋這一切。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她是打算為姐姐報仇的,後來事情變成這個樣子,是她沒有料到的。
她想走,離開她們。再也不回來,她不想給親人增添煩惱,也不想讓別人恥笑自己。可是,外甥和外甥女卻拉著她的衣角,一個抱著她的腿,大哭出聲,肝腸寸斷。
她沒辦法,走不成,不走,這裡還容不下她,她跟著哭,抱著兩個孩子哭。就這麼一直哭著,哭得她胸口憋悶,就要窒息。
就在她以為自己因為窒息要死了的時候,聽見有人在耳邊輕緩她的名字,“顏顏——”臉上,也熱乎乎的,她強迫自己張開眼,原來,是嚴謹正在喚著她的名字,幫著她擦眼淚。
夢醒了,可是,夢中紛紛擾擾的情景卻那麼清晰,跟真的一樣。她心還砰砰跳著,頭疼欲裂,但是,腦子是從未有過的清明,她使勁兒吞嚥一下倒灌進嘴裡的淚水,喚了一聲:“姐夫——”
嚴謹的身子一僵。很快,他回覆正常,抿起唇,臉上除了擔憂,看不出其他情緒,問道:“做噩夢了?”
清顏點點頭,就要爬起來。嚴謹按住她,二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她低頭一看,像是觸電般,收回手。嚴謹沒說什麼,也沒問什麼,由著她去,他散開手。
若不是看見她緊握著他衣襟的手,他以為她是清醒的。有哪個昏迷的人會哭,還哭得那麼傷心。她的淚水就像一把把利劍,將嚴謹穿透,心千瘡百孔。
慕清顏高燒了一夜,村醫來了,也不敢給胡亂用藥,只開些退燒的藥。
天一亮,他就開車帶著她回市裡了。說實話,他信不著農村落後的醫療條件。
幾個小時的車程,她昏昏欲睡的時候多。到了觀瀾別墅的時候,早已經有醫生帶著一些醫療儀器守候在那裡。
她仍然高燒,各種檢查做了一遍,最後確定是風寒感冒,傷心過度再加上過於勞累引起的。
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