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梁儒明在場,之前那般喧鬧吵嚷的氣氛早已不復存在。雖也有人藉著宴會的氣氛與身旁之人交頭接耳,卻也仍是理智地壓著聲音,不敢高聲喧譁。
而今日的宴會不但沒有絲竹歌舞助興,就連桌面上擺著的白瓷細頸壺裡盛著的,都是湯色清亮、香氣繚繞的香茗。
因為前兩日慕子儒那一番話,今日冷晴在來時的路上還一直擔心著朱梓陌的身體不宜飲酒,這會兒見宮女們呈上來的飲品均是茗茶,冷晴那顆一直懸著的心頓時就放下了。
不單是飲品換成了茗茶,還有那些由宮女們呈上來的菜餚,亦均是清一色的素食。又因是宴席,是以,包括梁儒明的御案在內,每張席案上的菜餚都是一樣的
兩道乾果:花生蘸、甜杏仁兒;兩道蜜餞:桂花八珍、青梅桔餅;兩道冷素:蒜蓉粉絲蒸白菜、涼拌素肚絲;兩甜碗:杏仁茶、糖蒸八寶飯;兩道點心:芙蓉糕、蜂蜜桂花酥;六道主菜:清蒸玉蘭片、蜜絲山藥、茭白木耳、什錦葛仙米、頭炒蕨菜、西芹腰果百合。
遙遙看向殿外的天色,按著現代時間算,冷晴估摸著,這會兒應該差不多是下午六點的樣子,這個點也的確是應該吃晚飯了。
看著那一桌子的美味佳餚,雖然全是素食製品,但,嗅著纏繞在鼻尖的獨屬於食物的香氣,冷晴依然只覺得腹中飢腸轆轆、想要大快朵頤。只是……
時不時地就被坐在她下首那張席案後的梁笙瀟行注目禮……
饒是面對一桌子香氣滿溢的美味佳餚,冷晴也難免有些食而無味了。
在梁笙瀟的注視中,冷晴興致缺缺地吃了幾口菜,聊以果腹後就再也吃不下了……
既然吃不下去,索性,冷晴乾脆放下了手中白玉箸,轉手端起了手邊的白玉杯,一邊小口慢飲著杯中味道甘甜、色澤清亮的香茗,一邊凝目看著殿下的眾生百態。
因寒冬臘月,天氣冷冽,偏偏宴席上大家基本都是坐著不動的,為防赴宴者冷、凍傷,聚德殿地下從白天起就開始燒地龍。經過一個白日的加熱,殿中的冷空氣早已被烘成了熱空氣,整座聚德殿包括殿中角落都暖烘烘的。
之前尚未踏進聚德殿,只是靠近聚德殿那大開的殿門,迎面就能感到一股熱浪襲來。
此時在這聚德殿中坐了一陣兒,吃了些暖食,又喝了大半壺熱茶,饒是冷晴已經褪下了肩頭的狐裘披風,依然被熱出了一層薄汗。
可是放眼看去,殿中眾人此時興致正酣,就連梁儒明在飲了幾杯熱茶、由著張玄福布了些菜食後,原先蒼白的臉色此時也看著紅潤了不少,冷晴也就不好出聲了。
時間靜靜地流逝,轉眼“茶”過三巡。
在滿殿的竊竊私語中,忽見殿下的文官席位上,有穿著正四品文官服飾的中年男子起身離席,雙手端著斟了八分茶水的白瓷茶盞,目不斜視地朝著丹陛上走去……
坐在殿上雕龍御座右側的那張牡丹金座上的冷晴垂首看著殿下那個徐徐走近的中年文官,冷晴蹙眉想了想,數秒後,終於從記憶之海中找到了和那個中年文官相對應的資料
正四品臺鑒馮謹行,位居大梁言官之中,御史大夫肖順是他的頂頭上司。
不過冷晴覺得馮謹行是有些愧對他這個名字的。謹行謹行,謹言慎行,可馮謹行的所言所行……當真是沒有半點謹言慎行的樣子……
若冷晴所記不差,似乎這個馮謹行就是近來參奏她“不安於室、惑君魅上”參奏得最勤快、用詞最惡毒的一名言官……
而在冷晴確定馮謹行的身份時,馮謹行已經緩步踏上了丹陛前的最後一程臺階。
踏上丹陛後,馮謹行又往前走了五步,就止步不前了。
隨即,在眾目睽睽之中,但見馮謹行雙手舉杯,朝著高坐在金色雕龍御座上的梁儒明敬茶,脖頸微昂,面色嚴肅地高聲道:“臣馮謹行,願吾皇千秋萬歲,福壽安康。”
如此一本正經地言罷,馮謹行便收回他朝梁儒明敬茶的雙手,仰頭,將他手中那隻白瓷茶盞裡斟了八分滿的香茗一飲而盡。
坐在雕龍御座上的梁儒明見狀,抬手,神色淡淡地示意張玄福給他斟了一杯清茶。
同樣的茶滿八分,梁儒明舉起擱在折射著淡淡金光的金案上的矮腳碧玉杯,朝站在御座下丹陛上的馮謹行示了示意,隨後,梁儒明舉杯,將杯中清茶飲盡。
歷來席面上的規矩上位者給下位者敬茶(敬酒),無論上位者飲下多少,下位者都必須一飲而盡。而下位者給上位者敬茶(敬酒),下位者是必須一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