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是我和他決裂了,才帶著你們到了鄉下。這麼多年的是是非非,你也該記得一些,他每次派人來,名義上是來看我,可是哪一次不是真正為了錢?”
袁才厚緊緊抿了抿唇:“祖母,孫兒跟著先生讀書,先生說過,要孝順尊親……”
“厚哥兒!”袁鄭氏滿臉嚴肅,“先生講書祖母偶爾也聽過一兩句,先生可曾說過要你愚孝?什麼是愚孝?愚孝便是不分是非不問對錯,一味孝順聽話。比如說,你爹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他讓你去殺人放火,你去了是孝順,不去是不孝,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這個……”袁才厚臉色慘白,“自然是不去的!”祖母肯這樣說,那父親豈不是個大大的壞人?
小小少年的心裡,自然把他這個記事以來便沒有印象的父親想象得極為高大勇武聰明睿智,這樣的人可以是英雄,可以是才子,可以是高官,可以是富商……卻無論如何不可以是壞人!
袁鄭氏重重嘆了口氣,眼睛好一陣酸澀:“孩子,他是你們的父親,更加是我的兒子,我又何嘗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壞人!可這就是他的真面目啊!”說著以袖掩面,又開始哭。
袁才厚忙站起來,踮著腳拿手帕給祖母擦淚,袁舜華緊緊跟在後面奶聲奶氣地道:“祖母不哭!我們不要爹爹,只要祖母!”
袁鄭氏越發心酸,雙手環抱了兩個孩子,淚落如雨。
南宮徹最不耐煩看這樣抱頭痛哭的場面,先前因為秦韻,忍了,如今卻有些忍不下去,於是重重咳了一聲。
袁鄭氏忙拿過手帕給兩個孩子擦了擦臉,自己也由丫鬟服侍著淨面,這才繼續說道:“你們的娘是個好人,她是冒著生命危險才生下的你們,你們可別忘了這份恩情。”
兩個孩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袁鄭氏又拉過秦韻:“這個姑姑其實是你們母親的妹妹,論理你們該叫一聲姨母,可是你娘只有這麼一個妹妹了,也只有你們這一雙兒女,所以我做主讓你們認她當娘好不好?”
袁才厚卻皺著眉頭道:“這不好吧?姑姑……啊不,是姨母雖然是長輩可是還沒有嫁人,我們這樣貿貿然認了親,萬一……萬一……”萬一怎麼樣他卻說不出來,只是覺著不妥,“總是不好。”
袁鄭氏欣慰的笑,衝著秦韻點頭:“好孩子!喏,那邊那位……叔叔,便是你們未來的姨丈。”
南宮徹嘴角忽然抽了抽,他這才想到一個問題,他和秦韻成親之後這兩個小傢伙便該叫自己一聲“爹”,可這倆孩子雖是秦韻上輩子生的,可到底是袁士昭的種,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
袁才厚疑惑的眨著眼睛:“可是祖母,為什麼非要認姨母做娘呢?就做姨母不好嗎?”
這倒把袁鄭氏問住了。
秦韻忙接過話頭:“因為姨母暫時打理著你外祖父家的產業,而這些產業說到底都是留給你們的,為了站住名份大義,不得不走這個形式。”
袁才厚卻連連搖手:“什麼產業?很多錢吧?我不要!”他低頭看了看妹妹,補充道,“妹妹也不要!若不是因為錢,我們一家也不至於淪落到這樣的境地。我不要!”
秦韻心中百感交集,鼻子又有些發酸,忙進一步解釋:“錢本身並不是罪惡之源。你看為什麼有人拿錢去做善事,有人為了錢卻會打家劫舍?”
袁才厚呆呆的問:“為什麼?”
秦韻拍了拍心口:“因為人心不同。若是人心正便不會走上歪路,若是人心不正,才會去做壞事。你明日可以向先生請教一下‘貪泉’的典故。”轉了頭對袁鄭氏道:“娘,這件事慢慢再說吧,孩子畢竟年紀還小。”
袁才厚起身道:“是。”今天聽的事情是有些多,他一時還不能完全想通,帶著妹妹慢慢退了出去。
秦韻安慰袁鄭氏:“娘,方才您不也說了,等孩子大一些再說嗎?怎的又心急起來?”
袁鄭氏嘆了口氣:“是我糊塗了。”
秦韻便起身道:“今日您也累了,我也不在這裡煩著您了,晚上我會派人送些安神的湯來,您喝了晚上好好睡一覺,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所以這世上真的沒有過不去的坎。完飯我會吩咐人做些和軟清淡的,你多少用一些,若是實在吃不下也不必勉強,一切以身子為重。”
袁鄭氏答應著,送她和南宮徹出門。
南宮徹便用肩頭撞了秦韻一下:“怎麼樣?我就說這老太太是個通情理的吧?”
秦韻低低嘆了一聲:“實在是袁士昭做事太絕,否則何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