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瞬時泛起一股無力。
“希希,我……”
“蔚成。”姚希希利索的打斷他,她深深的呼吸,輕聲道,“請你解釋一下我們三個的關係,我究竟哪裡得罪了鄔美荃……我想,就憑著前任這一層,她也不至於恨我入骨。”
那是真真切切的恨意,像是被人當眾戳著脊樑骨,渾身上下都滲著一股寒意。她難以想象,一個她素無交集的下屬,怎麼會對她有這樣濃烈的恨意,彷彿,要把她挫骨揚灰了才解恨。
邱蔚成心頭一跳。
多數時候,她喜歡連名帶姓的叫他,邱蔚成,邱蔚成,邱蔚成……疊著聲兒的,帶著幾分故意,就是不許他只是埋頭看書,也要抬頭看一看她。
其實,又哪裡能忽視她的存在呢?
她便是坐在那裡不動,他的心裡也是有如貓爪撓心似的,也是存著逗一逗她的心思,她越是著急上火,覺得自己冷落他,他便越是故意作出埋頭苦學的姿態來。
她那時候是多麼任性又坦率的女孩子,他一看她,就知道,他們是兩個世界裡的人,她心裡住著一個被保護的乾乾淨淨的孩子,所以,她身上便保留著孩子才有的純淨與固執。
她心性明澈,故而,不論他有多忽略她,他的生活又有多拮据,她從不記掛,也不以為意。她只會記得,他的好……那樣粗枝大葉的一個人,也會不著痕跡的維護他那點根本不值一提的驕傲。
她像是埋在火山深處的瑰寶,他也曾誤會以為,他就是那個有心之人,所以才得以發現她的珍貴。
假如,從一開始,他就以同樣坦然真摯的心去面對她,興許,一切就大不一樣了……更多的時候,他是自我厭棄的,假如,從一開始,他就堂堂正正的出現在她面前,假如,沒有鄔美荃,更假如,他沒有病重的父親,沒有一個搖搖欲墜的家……
沒有假如。
他們也曾,差一點兒就步入婚姻的殿堂。他看著她快樂的模樣,在心裡問自己,邱蔚成,你何德何能呢?
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的爺爺姚首道私下裡找到他。
那段記憶,並不是她想象中,飽受屈辱。
姚首道面沉似水的看著他,開門見山的問他:“年輕人,你要的是什麼?”
那一刻,他的確有那麼一瞬間的受挫及不快,而更多的,是來自長者無形的壓力。姚首道的目光太過銳利,分明是平淡至極的面容,卻彷彿能將他看透,他的心咯噔一下子,幾乎是不受控制的開始心虛起來。
“我聽不懂您的意思。”他答非所問。
姚首道聽了他的話,瞅了他一會兒,然後說:“以你的這一身勁兒,短則三五年,不說能成什麼大器,起碼,把希希交給你,生活不成大問題。”
他沒有喜悅的感覺,知道這位老人要說的,必不會這樣簡單。
“但是,我看你現在已經忘了,你家裡還有個幫你照顧父母的妻子。”姚首道的目光炯炯,面容並不因為說這些而有明顯的變化,花白的眉毛,也只是略略一抬。
他心裡一震,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告訴自己,要鎮定,必須鎮定……除了她,他已經別無所求,哪怕心有所愧,他也不能失去她。
好一會兒,他才幹澀的解釋:“那不是我的妻子……”
“年輕人!”姚首道長久的盯著他,“我不敢把希希交給你,即使你跟那個女孩子沒有法律上的關係……不,就算有,為了希希,我這把老骨頭,腆著這張老臉,也會安置好那個姑娘。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一個跟你辦過喜宴的姑娘,辛苦為你照顧父母,到現在,為了別的姑娘,你羞於承認她的身份,年輕人,我不認為這對我孫女來說,是件幸事。”
“更何況,根據我所瞭解到的情況,那姑娘剛剛才流掉了你的孩子,我不允許我的孫女跟你一起造這種孽。”
姚首道斬釘截鐵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準確的戳中他的心窩。
流掉了孩子?
他還記得當時他的心情,已經是難以言喻,竟然有些腿軟。他不能理解,鄔美荃有了孩子,又流掉了?怎麼會呢?怎麼可能?但是,眼前的老人,擲地有聲,不會騙他。
他亂了。
“抱歉。”他站起來。
姚首道沒有攔他,只是以近乎安詳的面容看著他,然後,平靜的對他說:“儘快告訴我你的答案。”
他不語,道別後,他一刻不停的趕回老家。
很多年後,他都還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