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得多,差不多都能當防空洞用了。這些地方存在許多潛在的危險。
舒博的白色安全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凝視著布魯克林區範西克倫大道站下面的一個正方形的深坑,在這裡,每分鐘有650加侖的天然地下水會從岩床中湧出來。他指著那個噗噗湧出的水流說,四個能夠在水下工作的鑄鐵水泵正輪流把水往上抽。這種水泵是用電的。停電的時候,事情就會一下子變得很糟糕。世貿大廈遭到襲擊之後,一臺緊急水泵車載著一個龐大的行動式柴油發電機工作,排出的水量是希爾體育館容量的27倍。假如哈得遜河真的泛濫,淹沒了連線紐約地鐵和新澤西之間的軌道的話(事實上有次差點就這樣了),那麼那臺水泵車和城市的大部分地區都會被淹沒。
第三章 沒有我們的城市(3)
在一個被遺棄的城市中,不會再有保羅·舒博和皮特·布里法這樣的人,每當降雨量超過兩英寸的時候,他們就得從一個車站跑到另一個車站(最近頻率之高令人厭煩),有時候得端著水管來來回回往樓梯上跑,把水抽到街道下面的某個下水道中,有時候得駕駛著充氣船穿梭於地道的迷宮中。如果沒有人,也就沒有電。水泵會永遠地消失。“一旦關閉這些水泵設施,”舒博說:“水位在半小時之內就會上升到地鐵再也無法通行的程度。”
布里法摘下他的護目鏡,揉了揉眼睛。“如果一個區發大水,就會波及到其它區。只要三十六個小時,整個城市將一片汪洋。”
他們預測說,即使不下雨,只要地鐵水泵停止工作,那麼淹沒整個城市也不過是幾天的事情。到那時,水會沖走人行道下面的土壤。不久之後,街道便會變得坑坑窪窪。沒有人會來疏通下水道,於是一些新的水道將在地面上成形。浸滿了水的地鐵的頂部坍塌之後,另一些河流也將出現。二十年之內,浸泡在水中的鋼管將會腐蝕、變形。這些鋼管支撐著東區4-5-6線路上方的街道。萊剋星頓大道下陷後將成為一條河流。
不過,早在這之前,城裡的人行道就已經遇上大麻煩了。傑米爾·阿曼得博士是紐約庫珀學院土木工程系主任,他說,人們撤出曼哈頓後的第一個三月中,城市就會開始分崩離析。每年三月份,氣溫會在華氏32度(攝氏零度)上下襬動四十多次(氣候變化可能會使這個過程提早到二月份)。每到這時候,不斷的結冰和融化會讓瀝青和水泥開裂。雪融化時,水滲入到這些新的裂縫中。結冰時,水變為冰後體積膨脹,使裂縫變得更大。
我們可以把這稱為水的復仇,它被整座城市壓抑了太久。大自然中幾乎所有的混合物在結冰的時候都會收縮,但水分子卻相反,它們會形成優雅的六邊形結晶體,所佔的空間比它們液態時多百分之九。六角形的冰花又漂亮又輕薄,難以想象它們會損壞人行道邊上的混凝土路面。能夠承受每平方英寸7500磅壓力的碳鋼水管竟然會在結冰的時候爆裂,這就更加難以想象了。可這就是事實。
人行道開裂之後,中央公園順風吹來的芥草、三葉草、牛筋草等野草草種便會向下生長,深入到新生的裂縫中,使它們開裂得更為嚴重。在當今世界,只要問題初露端倪,市容維護小組就會出現,消滅野草、填平裂縫。但在一個沒有人類的世界,不會再有人來對紐約修修補補了。野草之後,接踵而來的這個城市中最具繁殖能力的外來物種——亞洲臭椿樹。即使有八百萬人口,臭椿樹(通常被稱為樗樹)這種生命力頑強的入侵者也能在地道的小裂縫中紮根生長,等到它們展開的枝條從人行道中破土而出,人們才會有所注意。如果沒人來拔除它們的秧苗,五年之內,它們強有力的根系將牢牢攫住人行道,在下水道里大搞破壞——沒人清理,這時的下水道已經被塑膠袋和腐爛的舊報紙堵塞。由於長期埋在人行道以下的土壤突然暴露於陽光和雨水裡,其它樹木的種子也在其中生根發芽,於是沒過多久,樹葉也成為不斷增加的垃圾大軍中的一員,堵塞了下水道的出入口。
植物無需等到人行道分崩離析的那天便已經趁虛而入。從排水溝積聚的覆蓋物開始,紐約貧瘠的硬殼上形成了一層土壤,幼苗開始發芽抽枝。它們能夠獲得的有機物質當然要少得多了,只有風捲來的塵土和城市中的菸灰,但曼哈頓西面紐約中央鐵道上被遺棄的高架鋼鐵路基現在已經是如此了。1980年開始,這條鐵路便不再使用,無孔不入的臭椿樹在這裡紮根,還有厚厚一層洋蔥草和毛茸茸的羊耳石蠶,點綴著一株株的秋麒麟。兩層樓高的倉庫那兒依稀露出一點昔日鐵軌的痕跡,遂又遁入野生番紅花、鳶尾、夜來香、紫菀和野胡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