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寒酥未肯消。”
是夜,朝枝閣和銜山閣裡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入了同一場舊夢。
駐紮的帳中,封岌坐在書案後翻看幾份奏報。寒酥跪坐在他身邊相伴。她總是安安靜靜的,卻又總能在封岌要拿什麼東西時,及時遞到他手邊。
外面的熱鬧傳進帳中。
封岌治軍嚴苛,軍中從不允許縱酒。可因為歲聿云暮的歸程,恰好趕上兩個副將同一日生辰,封岌破例允許飲酒。放鬆下來計程車兵們笑鬧起來,一片熱熱鬧鬧。
又一陣大笑聲傳來,寒酥偏過臉,望向帳外聲音傳來的方向。
“想出去玩?”封岌突然問。
寒酥一怔,趕忙搖頭:“不,我只想陪著將軍。”
封岌看她一眼,也覺得自己這話問的奇怪,外面都是些兵,她一個姑娘家能去玩什麼。
他放下手裡的奏報,將要去拿另一份。寒酥弓身,也同時去幫她拿。她先握住了那份奏報,封岌的掌心覆在了她的手上。暖意從他的掌心徐徐傳來。
封岌皺了下眉。他握住寒酥的手,又掌心從她的手背一直往上緩挪,直至挪到她的細肩,輕握了一下。
他的掌心有因習武而生的薄薄的繭,伴著溫暖在她的手臂上游走,好似在她的心上搓握了一把,又麻又燙。
封岌鬆了手。他將寒酥堆在腰間的外袍拉上去。臨出去前,丟下句:“好好穿衣服。”
等他再回來時,手裡拿了酒。
“喝一口,暖身。”
寒酥確實有些冷。她扯去酒囊的塞子,剛聞了一下,立刻被衝得皺了眉,勉強喝了一口,立刻被辣得紅了眼睛、忍不住一陣咳嗽。
封岌看著她喝酒的樣子好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寒酥止了咳,抬起一張淚津津的眼眸。
封岌眯了眯眼,又移開了目光。
酒很辣很嗆,一口喝下去很難受,可是直抵身體的暖意卻讓寒酥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發冷的身子便從心裡著起火。
她站起身,想去看看火盆。可她只是剛邁出一步,立刻踩著衣襬身子踉蹌跌去。封岌的外袍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大了,踩到衣襬跌跌撞撞已不是頭一回。
封岌伸手扶了一把,又鬆了手,她便落在了封岌的腿上。
封岌將手搭在她的腰上。
寒酥眼睫顫了顫,便沒有起身,而是稍微挪換了姿勢,溫順地坐在他懷裡。
這一晚外面鬧到很晚,笑鬧聲不斷。封岌既允了吃酒,便不拘束。可他淺眠,外面這樣熱鬧,他根本睡不著,也不躺下,而是翻閱著兵書。
胸口一沉,封岌垂眼望過去,見寒酥偏著臉靠在他胸膛合著眼睛睡著了。長長的眼睫在她微醺的臉頰投下彎彎的月影。
下半夜,外面終於不再鬧了。寒酥在封岌抱她去毯褥時醒過來,被抱起的懸空感,讓她下意識攀上封岌的臂膀。他胳膊很硬,就像一塊又一塊石頭擠著裝進皮囊。
寒酥曾認為將軍是一個正人君子,所以縱使她主動獻好,他也未曾碰她。但是她從他的目光裡看見了他對她的欲。這是她所能看懂的他唯一的眼神,所以她忍不住去猜他是不是患有某種隱疾。對於始終沒有失身於他這件事,寒酥有著由衷的竊喜,也有著隨時可能被拋下的不安全感。直到這一晚……他拉過她的手紓洩其中,而從這一晚後的夜裡,她的手時常不屬於自己。
萬籟俱寂的深夜,寒酥從黏纏的舊夢裡醒過來,指尖仍舊發顫。她靜靜躺了一會兒,平復了情緒,再緩慢轉過身,將整個身子蜷縮起來。
那是快要到她企圖逃走的地方,她無意間從子林口中得知將軍未成家。過去那樣久,寒酥仍然記得當時心裡的那一絲期待。
她去問了將軍。
她為他研磨時,狀若隨意地又小心翼翼地問:“將軍為何還未成家?”
他眼也未抬,只說:“我不成家。”
一瞬間,寒酥那顆噙著期待的心立刻冷下去,連著自尊心也折斷。當時聽到他這樣說,只會當成是他對她的拒絕。
是了,誰會娶一個路上遇到的、不知廉恥討好獻身的人。
床幔內,寒酥輕輕嘆息一聲。
彼時不知他是封岌,若是知曉,才會懂他那句話並非針對她。
“父仇不報枉為人,不滅北齊不成家。”
十五年了,他始終堅守著那句誓言。縱使曾經追隨他義憤填膺起誓的人都陸續成了家。
他扛著孝道,又國恨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