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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0 章

樣的奏摺呈遞進京,皇上當真不怕遺臭民間?”

元祐帝冷笑道:“朕有何懼?朕要的是國泰面安,要祖宗基業能夠延續百年千年。”

小皇帝口氣太狂,何清賢微微潑了一桶涼水:“千年且不提,只要本朝能在皇上這裡獲得中興,再往下延續兩百年,皇上的功績便能與太/祖、成祖並肩了。”

元祐帝不嫌這桶水涼,真能做到兩位老祖宗那地步,他也夠厲害了!

陳廷鑑:“皇上當真要用何閣老的新政?”

元祐帝忽然緊張起來,這老頭素來說一不二,若他此時點頭,老頭會不會拿辭呈威脅他?

陳廷鑑真若請辭,光靠何清賢這個空有一腔熱血卻無任何手腕制約天下官員的大清官根本推行不了任何新政。

他斟酌道:“若先生實在覺得不妥,那就罷了。”

陳廷鑑笑道:“臣從來沒有覺得不妥,只是認為這條路很難,臣自己不怕難,卻怕皇上被千夫所指,怕皇上承受不住朝內朝外的輿論之壓。臣在,自會竭盡全力替皇上分憂,可臣已經老了,改革又非一日之功,一條鞭法尚且需要十幾年的鞏固,官紳一體納糧、攤丁入畝甚至需要兩三代帝王的堅持才能徹底穩固根基。皇上,臣怕不能輔佐您太久,更怕自己走後,皇上獨自承受天下官紳的反撲,太過辛苦。”

他笑得坦蕩,看元祐帝的目光,既是臣對君,亦是師對徒,摻雜著一種近似親情的慈愛。

有一點陳廷鑑沒有說。

他親自教匯出來的小皇帝,沒有吃過什麼苦,等他不在了,皇上能堅持一條鞭法他都知足了,換成何清賢那套,他對皇上沒有信心。

何清賢太過於書生意氣,他自己確實能夠用一生奉行他的操守,可他怎麼能指望三言兩語就讓一個年少的皇帝也會義無反顧地沿著一條荊棘之路走到底?

他們在,他們會推著皇上走,當他們長眠地下,皇上身邊的人,只會爭先恐後地拉著皇上回頭。

如果無法堅持,那不如一開始就選擇一條比較容易堅持的路。

可何清賢的出現,讓皇上看到了另一種選擇。

那麼,陳廷鑑願意讓皇上自己選,他與何清賢應該還能再陪皇上走十來年,倘若那時皇上累了,他再調整新政也來得及。

元祐帝看到了老頭眼中的溫和與包容。

那眼神,像極了小時候他拉扯老頭的鬍子,老頭垂眸看來的眼神。

元祐帝突然轉過身去:“你們退下,朕單獨想想。”

陳廷鑑、何清賢:“是。”

兩人走後,元祐帝再也控制不住,發出一聲極力隱忍的抽噎。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他有父皇,可父皇離開朝堂後,大部分心思都在女色上,在他這裡用的最大的心思,便是與母后一起,幫他選了陳廷鑑為師。

他有母后,母后嚴厲勝過陳廷鑑,完全把他當一個皇帝看,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母后肯定也會為他籌謀,可母后能做的有限,她也要依賴陳廷鑑。

陳廷鑑,陳老頭。

元祐帝怨過他恨過他,最厭惡的時候巴不得老頭被陵州那場洪水捲走。

老頭的能力毋庸置疑,但當何清賢提出官紳一體,當何清賢唾罵老頭老奸巨猾不敢得罪天下官紳時,在那一瞬間,元祐帝居然也認同,並且覺得何清賢才是真正的愛國愛民。

可老頭剛剛的話,突然讓元祐帝明白,老頭心裡不但裝了朝廷與百姓,也裝了他。

何清賢憧憬的是吏治清明百姓富足,老頭看到的,是他能夠為朝廷為百姓為他,做到的最好的一步。

燒著地龍的御書房內殿,少年皇帝取出帕子,偷偷地擦掉眼淚。

臭老頭,還是瞧不起他,老頭走的時候都得七八十了,那時他也三四十歲,怎麼就不能獨當一面了?

冷靜下來,元祐帝翻出鏡子,確定眼圈沒有異樣了,再叫兩位閣老進來。

陳廷鑑、何清賢重新站在了皇帝面前。

元祐帝直言道:“朕意已決,推行宗親官紳一體納糧與攤丁入畝之策,還請兩位閣老與內閣早日擬定一套切實可行的新政細則。”

何清賢看向陳廷鑑。

陳廷鑑垂首,恭聲道:“臣遵旨。”

元祐帝再看向何清賢:“此法雖是閣老所諫言,但具體推行還是要以先生為主。”

何清賢從沒想過要爭這個,應道:“臣明白,臣願為皇上、陳閣老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