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浪。那些從前緘口不言地俠士們突然如雨後地竹筍般一個個冒了出來。擺出一張伸張正義地臉。指著俠王府地金字招牌或譴責或議論或譏諷。
這俠王府竟也不管不顧。只是暗地裡下了張追殺令。追殺地還是一個名不經傳地少年蕭清山。這訊息極是隱秘。但仍是被一些有秘密渠道地人知道了。一時間也不知道俠王府肚子裡藏了什麼藥——莫不是剛接任俠王府地蕭大少爺瘋了麼?
但是不管怎麼說。沉寂過後地江湖。還是熱鬧起來了。
“這江湖。畢竟還是熱鬧些好啊。”
在江陵客棧裡,這句話驟然響起,惹人側目。
說這話的人是個人高馬大的壯漢,看到眾人向自己看來,方知自己聲音過大,聳了聳肩膀。
坐在壯漢一旁的玄衣人掩面苦笑:“算了,風行勝,這輩子不指望你小聲說話……”繼而正色,“記住莫師兄說的話……”
“張坪,老子天生這樣。”風行勝大大咧咧道,一腳跨坐在凳子上,腳晃晃悠悠地,“莫師兄也太低調了,我們蜀山派好歹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門派,他整天穿著個寒酸青衣……”
風行勝話還沒說完,張坪卻走了神。
這裡只是坐落在江陵的小客棧,由於附近有江湖盛事,來往人潮極多,而且多是投宿打尖的江湖人,攀談起來毫無顧忌,顯得嘈雜又喧鬧。
但是二樓卻有一個很安靜的角落裡坐著一個丰神俊朗的少年。張坪方才只是瞥過幾眼,此時眼神卻不由得向他飄去。
少年一身華貴,舉止緩慢優雅,烏木一般的長髮略略曲捲,膚色是幾近透明的白。
白衣白龍,氣定神閒,俊美無雙。
張坪心下思忖,白衣少年的外貌極似《墨骨江湖筆錄》中喜穿白衣的亂雪堡護法喬瞬遊,可傳說中的喬瞬遊本是王爺之子,加入亂雪堡後,排場比堡主還大,進出都有十數名高手隨同,穿的是綾羅綢緞,用的是錦衣玉食,騎的是御馬,喝的是最清的雪水,怎麼會在這裡?
對喬瞬遊的奢侈行徑,當時還是窮人的墨骨尤為憤憤,在《墨骨江湖筆錄》提到此人時說:“五陵弟子,身為富貴,本應自惜,卻好大喜功,不濟貧,不扶弱。若餘遇,當仗劍為我輩除之。餘泣立。”
換句話就是:“這個敗家子有錢到處花,還四處炫耀,最重要的是還不給老子錢。別碰到老子,否則不宰死你,我枉叫江湖一扒皮的蹲地蘑菇!”
順便墨骨還猶不解氣一樣,在翻頁寫上碩大而龍飛鳳舞的大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可惡!可惱!可怒!可笑!可憐!可恥!可悲!可嘆!”頓時傳為笑談。據說,喬瞬遊本人閱過此段後,大笑一天,還派人送了墨骨五百兩,被墨骨操著四川腔正氣凜然地拒絕了:“我是有骨氣的蘑菇!”後,他又派人轉送金毛筆一支,墨骨鼻孔朝天罵了半天,然後作默默流淚狀乖乖接受,還強調:“有罪的是你,不是金子。蘑菇我接受金子,並不代表我不鄙視你!”
也正是因為這段逸聞,張坪對書中的這段印象特別深刻,才會一眼覺得這個少年與喬瞬遊極為相似。可是……不可能吧?他怎麼會來如此簡陋的客棧!
白衣少年的風華,與這簡陋客棧格格不入,但他卻好似怡然自得,慢悠悠地品茶,目光似有若無地瞥向樓下的某個角落。
順著白衣少年的目光,張坪轉頭看到坐在最破落的角落裡的青衣書生。
青衣書生背對著他們,正在收拾攤在桌上的書。他的衣著樸素,舉止和動作卻如行雲流水,很是悅目。
張坪心中一動,這背影和衣服……
風行勝直接驚叫了出來:“莫師兄!”
青衣書生埋首於書中,並未抬頭。
風行勝凝神細看,方才嘟嚕:“切,只是身形像而已。我們大師兄雖然愣是喜歡穿青衣,但他再寒酸也沒到這個地步。”
莫師兄的青衣充其量不過是看起來樸素,但質地絕佳,這青衣書生穿得卻是低劣粗布所作,樸素簡陋,哪裡可能是一向講究衣著的莫淵楓。
此時客棧人滿為患,青衣書生的書卻佔滿了整個桌子,讓人根本無法在他四周就座,不少人已經開始大聲發起牢騷來了。
似乎是聽到別人的抱怨,青衣書生終於從書堆裡面抬起了頭,似乎抱歉地微笑起來,但由於背對著張坪,所以張坪看不到青衣書生的臉,只聽得到他的聲音猶如擊玉般悅耳清朗,帶著歉意:“這位兄臺,煩擾了。在下馬上收拾書冊,請再多等片刻,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