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太太破口大罵。
他眼睛不面的兩道黑圈更深了;他看去真是憔悴不堪。照鏡子時,他大吃一驚,
後來又顧影自憐地哭了起來。
‘你呀,克萊納,’勒林有一天毅然決然地說,‘再不能這樣下去了。你真的
越來越消沉了。必須採取行動。明天你乾脆上她那兒。’
他把一雙悲哀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乾脆……上她那兒……’
‘對。’
‘哎,這可不行,她不會答應我的。’
‘寫字條畢竟是愚蠢的。我們馬上可以猜測到,她與你素不相識,不會立刻給
你寫信。你必須幹……脆上她那兒去。要是她有朝一日向你問安,你就幸福無邊了。
那時你在她眼裡就不是一個討厭鬼了。那時她就不會輕易把你攆走。……你明天就
去。’
他聽得頭暈目眩。
‘我明天不能去,’他輕聲說。
‘那麼你這個就毫無辦法!’勒林生氣了。‘你就別再見她,讓自己獨個兒悶
在心裡!”
外面,冬天在和五月作最後一次搏鬥。這些日子,他內心展開激烈的衝突。
一天夜裡,他又夢見了她。早晨他從沉睡中醒來後,開啟窗子,原來春天來了。
天空十分明淨,呈淺藍色,彷彿露出溫馨的微笑。空氣中洋溢著甜甜的香氣。
他感到了春天,嗅到了它,嚐到了它,看到了它,聽到了它。他所有的感官都
充滿了春天的活力。在他看來,屋子外面一道道陽光彷彿都震顫地照射在他的心坎
上,使他清醒,給他鼓舞。
於是他默默吻了她的像片,穿上一件清潔的襯衫和合身的衣服,然後把鬍子茬
修刮乾淨,徑自來到荷伊街。
這時他內心忽然顯得少有的鎮靜,連他本人也幾乎驚詫不止。他仍然保持鎮靜。
當他踏上樓梯,站在她家門口,在名片上看到‘伊爾瑪·韋爾特納’幾個字時,他
依然泰然自若,彷彿已換了一個人。
一個念頭忽然在他的心中一閃:他莫不是瘋了,他想幹什麼?乘沒有人看到他,
不如現在馬上回去。
隨著最後一聲羞怯的呻吟,剛才他那種迷惘的心情終於一掃而光。這時他滿懷
確鑿無疑的信心。以前他一直愁眉不展,心事重重,象受了催眼術一樣昏昏沉沉,
如今卻顯得自由自在,雀躍歡騰,意志堅定,目標朗確。
春天到了!
時鐘在樓房上敲出破鑼似的聲音。一個女僕走來開門。
‘小姐在家嗎?’他落落大方地問。
‘在家……不過請問您是……’
‘瞧這兒。’
他把名片送給他。當她帶著名片往前走時,他只是緊跟在後,內心不禁狂笑起
來。當女僕把名片送給年輕的女主人時,他已手握著帽子直挺挺地站在房間裡。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房間,陳設簡樸,傢俱的顏色都是暗沉沉的。
那位少女本來坐在視窗的椅子上,這時站起身來。放在她身旁小桌上的一本書,
看來已擱在一邊。他從來沒有見到她如此迷人,她扮演任何角色都沒有象現實中那
麼美。苗條的身子上,穿一件灰色的衣服,胸口的鑲邊更加淡雅,看去樸實無華,
優雅大方。她的額角上披著一絡綹金色的鬈髮.五月的太陽照在上面,象震顫似地
閃閃發光。
他因欣喜若狂而熱血沸騰。當她驚異地望著名片,以後又更加驚異地望著他本
人時,他迅速朝她走上兩步,用惶恐不安而熱情的詞句來抒發自己熱烈的思慕之情。
‘哎,您不……不會生我的氣吧?”
‘您突然來看我有什麼事!’她高興地問。
‘即使您不允許,我也得向您親口表明一下我的心跡:我多麼崇拜您,小姐!’
這時她親切地叫他坐在一把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來。接著他又結結巴巴地說下去:
‘您瞧,我是一個有什麼就說什麼的人,在心裡總是什麼事……都藏不住,因此我
懇求您……為什麼您竟一個字也沒有回答我,小姐?’他中斷了談話,態度十分誠
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