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爾教我如何撐帆。“拉這根繩或這個……”巨大的風帆在他的操縱下輕輕扇動。
“我已經調整好了,所以你不用動什麼,沒必要搶風航行。船會駛出去,到達警戒線邊緣。如果你需要放下帆只要割斷這些繩子。”
我試了一下。帆很靈活,它似乎知道該如何駕駛小船。我隱隱感覺到帕爾說的話有些不對勁。
在我還沒完全弄明白時,他突然把我推上甲板,迅速把船推離了幽靈的飛船。讓人驚詫他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我看著他漸漸後退。他翹首攀附在一個銀色繩結上。我沒法跨越正在快速加大的距離,我夠不著他。但我的太空服讀到了他衣服上的生物光,就像白晝一樣清晰。
“在我長大的地方,天空上滿是風帆……”
“為什麼,大學士?”
“沒有我的拖累,你能走得更快更遠。我們老了,應該把機會留給年輕人。你不這樣想嗎?”
我不理解他說的話。帕爾比我重要得多,我是那種可以隨意拋棄的人。他這麼做簡直是在貶低自己。
複雜的圖案在他的衣服上顯現。“不要直接受陽光照射。它更強了。當然,這也正好能幫你……”
然後他不見了,進入了銀色糾結中。幽靈船在後退,巨大的蛋形漸漸縮小,最後消失在我模糊的視線中。
我頭頂的風帆在慢慢扇動,聚集了強烈的陽光。帕爾設計得很好,繩子都拉緊了,銀色的帆上沒有丁點裂縫或折皺。
我站在船帆的陰影下。
12小時後,我離開了警戒線的範圍。我口袋裡的訊號燈開始嗚叫,我的耳機裡也出現了各種混亂的無線電訊號。我衣服裡的輔助系統切斷了,電腦控制的維生系統重新開始運作,我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了。
不久,一束光從艦隊方向照來,越來越亮。最後我看清那是一個鑲了藍綠色四面體的金色子彈形狀,是自由人類的標誌。是一艘叫“靈長類統治”號的補給船。
又過了一會兒,幽靈巡洋艦逃離了它們的堡壘,恆星爆炸了。
我向船上的委員做了正式報告,在“統治”號的醫務室做完檢查後我要求見船長。
我走上艦橋。我的故事已經傳開了,被人添油加醋地增加了許多傳奇內容。我不得不先應付那些熱情的船員。“夥計,聽說你已經死了,我就拿了你那份工資。”他們調侃著。每個水手用握起的拳頭在下身處上下揮動。這是水手間慣用的動作以表示尊敬。
動作雖然粗俗,卻反倒更能表現他們誠摯的敬意。
船長是個頭髮斑白、身經百戰的老兵,一側臉頰上有道鐳射灼燒留下的傷疤。她讓我想起了大副迪爾。
我告訴她如果健康允許我希望能儘快回到部隊。
她不解地打量著我。“你肯定,水手?你有許多選擇。你已經為擴張做出了貢獻。像你這麼年輕,你可以回家去。”
“長官,回家做什麼呢?”
她聳聳肩。“種田,採礦,生孩子。做任何普通人做的事,或者加入史實委員會。”
“我,做委員?”
“你跨過了警戒線,水手。你和幽靈近距離接觸過,你所提供的情報比委員會五十年來所獲得的任何資訊都重要。你為什麼還要待在軍隊裡呢?”
我考慮著。我記起耶茹和帕爾的爭論。對我來說這是個令人討厭的前景,我在一場和我毫無關係的戰爭中,被耶茹所說的歷史邏輯牽著鼻子走。不過,我打賭在人類血腥的悠長曆史中這是無法迴避的事實。你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抓住生命閃耀的瞬間,和你的同伴並肩作戰。
我,做個農夫?不可能。至於委員會,我當委員還不夠聰明。不,我沒什麼可猶豫的。
“短暫生命輝煌地燃燒,長官。”
船長嗓子有些哽咽,“這是不是表示你仍想要繼續參加戰鬥,水手?”
我不顧傷口的陣陣疼痛,挺直腰板,“是的,長官!”
註釋:
①“輝煌”號:是“短暫生命輝煌燃燒”號的簡稱。
②艦橋:艦船的駕駛艙上橫跨的平臺或封閉部分。
③西雷特皮下注射器:帶含有一次劑量的藥的皮下注射器,針管可套縮。
④普朗克:(1858…1947)德國物理學家,量子論確立者,曾獲1918年諾貝爾物理學獎。
⑤丹那芭:即天津四,天鵝а星在天鵝座最亮的一顆恆星,距地球大約有1,630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