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吧!朱麻子,我被俘了,本不打算活下去。要我背兄背主,更是萬萬不能!”張士德一副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的樣子。也正是他的這副樣子,激怒了朱元璋,他大聲地吼了起來:“來人哪,將他打入死囚牢中!”
張士德被推入了死牢。他的被俘,最沮喪的要算是張士誠了。一方面,常州被圍這一軍事上的壓力絲毫沒有減輕,本不過問軍事的張士誠只好打起精神,命令常州將士嚴加防守,如常州有失,則將這些常州將士在蘇州的妻子兒女,一併正法;另一方面,張士誠的老母親一直哭哭啼啼地要張士誠救出他的兄弟。這位張老太太,生有四子:士誠、士義、士德、士信,這四子中她最喜愛的就算是張士德了。張士誠對這位老太太,素以孝出名。(老太太死後葬於蘇州。在六百多年後的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蘇州盤門外一處叫張娘娘的元墓出土,據說就是這老太太的墓。這使得蘇州的老百姓們又津津樂道地“講張”了一段日子。“講張”是至今仍活在蘇州方言中的一個特殊的動賓結構詞彙。“講”的意思就是“聊天”、“說”,後面的賓語“張“,就是指張士誠家族。那張士誠進蘇州城,曾引起蘇州百姓好好地議論了一段日子。此後,張士誠的覆滅,也讓蘇州百姓“講”他著實地“講”了一段日子。可以說,在張士誠據吳前後的這些歲月中,講張士誠成了蘇州百姓們聊天的主要議題。由此,蘇州話中的“聊天”俗成約定地漸漸變成了“講張”。)此時,張士誠見老太太發了話,他也只好違背自己不向朱元璋屈服的信條,派使者出使應天,願意每年輸糧二十萬石,黃金五百兩,白銀三百斤,罷戰彌兵,各守封疆。朱元璋本要乘勝拿下常州,哪裡肯罷手。故而在回書中加大條件,要張士誠饋糧五十萬石,當即班師。張士誠當時在蘇州徵收的田賦每年才一百萬石。朱元璋這一開口就要一半,張士誠別說接受不了這一苛刻的條件,就是接受了,這糧食又從什麼地方來?雙方談判陷入困境。朱元璋督令徐達務必早日拿下這久攻不下的常州城。
秦淮河是應天的一處好風景,河上游船穿梭,笙歌弦管中飄出一陣陣酒香。朱元璋據應天后,一次來這裡遊玩,興致大發,即興口占一聯,寫這秦淮河的景緻:
佳山佳水佳風佳月,千秋佳地;
痴色痴聲痴情痴夢,幾輩痴人。
九十三
此時,在山、水、風、月俱佳的秦淮河中,一隻裝飾華麗的遊船緩緩流行,一個船孃在幾個樂師的伴奏下正唱著小曲《秦淮曲》:
六朝古都明月,
石城玄武煙霞。
棲霞丹楓,
雞鳴酒家。
千帆競發揚子下。
秦淮水,
繞天涯。
啊呀呀,
我的媽!
他又不在家,
這叫奴家的一顆心,
恁地怎放得下啊,
恁地怎放得下?
……
船客們聽著那語近褻瀆的詞兒,都不禁會意地一笑。沈萬三和陸麗娘、劉玉等也在船艙中看著聽著。沈萬三聽著那唱詞,忽地覺得船孃的臉倏地變作了褚氏的臉,倏地又變成了曉雲和那個血泊中的晴兒的臉。他看了一下身邊正和劉玉在說著話的陸麗娘,低下頭嘆了口氣,直覺得心中悶得慌,於是他走出了船艙,站在船頭看著兩岸的秦淮景色。
艙內已是一曲終了,劉玉和陸麗娘也坐到了船旁的船欄旁,看著船艙外。
“喔,告訴你一件事。”劉玉回過頭,對陸麗娘說:“那個張士誠的兄弟叫,叫張,張……”
“張士德!”
“對,就是他,他前不久讓朱元璋的大將徐達給捉了,現在已解來南京!現被主公朱元璋將他打入了死囚牢中。”
“士德,被捉了?!”陸麗娘怔怔地看著劉玉,接著,她朝正站在船頭的沈萬三大聲地喊著:
“官人,你快來!”
當沈萬三聽說張士德的事,不啻是五雷轟頂,一時也慌得沒了主意。直到回到了他那沈字分號絲綢店後堂時,他還想不出一個辦法。
“官人,你是個男人,快給想個辦法哪!”陸麗娘感激當初張士德在救她時的情分,也深知張士德在沈萬三商務活動中的巨大作用,不由得焦急萬分。
沈萬三也在焦急著,他怎能不知道這些?只是這裡是在應天哪。猛然他想起《史記》中記寫的陶朱公的故事。
《史記》記述陶朱公經商的筆墨後,接著花了不少筆墨寫他的次子殺人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