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牆,一顆血點都沒留下,以確保它純淨如新,能夠仔細地觀察到牆外的一切動靜。它給我的感覺,如同在封閉的深海潛水艇裡透過舷窗向外觀察一樣,什麼都能看到,但卻什麼都摸不到。
那個齒輪一直在轉,但在我的感覺中,它只是〃空轉〃,根本產生不了任何動力傳遞。也許過了這面牆,就能目睹〃亞洲齒輪〃的神秘面目了。幸虧站在這裡的是我,而不是那些對傳說中的〃亞洲齒輪〃趨之若鶩的科學家,譬如冠南五郎之流了。
當我確信自己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之後,才戀戀不捨地返回。到了這時候,阿房宮空院裡的激戰早就成了無關緊要的事,唐門恩怨、唐心的前世、異化的唐清等等等等,全都拋在腦後,只有蘇倫皺著眉的苦笑在我眼前閃動著。
她本來是快樂無憂的,即使是在手術刀猝亡之後,她也沒有任意消沉下去,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清理手術刀遺物、搜尋大哥楊天的蹤跡上。是我與關寶鈴的邂逅、沉迷、糾葛、痴纏,才令蘇倫傷心欲絕。
我忍不住在自己額頭上重重拍了一掌,滿心裡懊惱不迭。
向回走的路還很漫長,我走出約一百多步,步履沉重之極,手背上磕破的地方也在隱隱作痛。突然之間,我的後背上有了異樣的感覺,彷彿有一種無聲的暖流正隨風拂來。水晶牆嚴密無比,甬道里是不可能有風的,那一定是某種錯覺。
〃風哥哥、風哥哥……〃耳朵裡傳來蘇倫的聲音。
普天之下,只有她才會用這三個字叫我,剎那間,十三號別墅裡第一次見面時她那個長髮披拂的清麗形象湧入我的腦海。
〃蘇倫?〃我倏地轉身,腦子裡一陣眩暈,只能向側面的石壁靠過去。
牆外的光線變得極其刺眼,但我視線裡卻隱約地多了一個人,頭髮散亂,雙臂揮舞,正在急促地拍打著那面牆。我定了定神,她的動作一下子停止了,臉貼在牆上,怔怔地望著我。
〃蘇倫……〃我大叫,一瞬間,思想凝滯不動,被魘住了一樣。
在那個飛旋的齒輪背景下,她的腰更顯得細若楊柳,不盈一握。
我向前飛奔,什麼話都叫不出來,腦子裡什麼思想都沒有,只是拼命奔向那團光影,如同努力掙扎的飛蛾正在投奔烈焰。
〃嘭〃的一聲,我毫無控制地撞在牆上,額頭火辣辣的,一股黏稠的液體立刻沿著鼻凹淌下來。站在對面的,千真萬確就是蘇倫,兩腮上閃著溼漉漉的淚光,烏黑的眼眸也正淹沒在亮晶晶的淚水裡。
水晶牆隔斷了所有的聲音,我們面對面望著,帶淚而笑。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羊皮獵裝,脖頸上掛著一條纖細的銀鏈,一顆紅寶石的鍊墜沉甸甸地垂在胸前。李康曾向我詳細描述過蘇倫失蹤前的衣裝,就是這身衣服,出自開羅著名女裝設計師卡塔蘭之手,也是我第一次送她的聖誕節禮物。
蘇倫是極愛潔淨的女孩子,在開羅時從來不曾連續三天穿同一套衣服,但此刻失陷在〃亞洲齒輪〃的詭異世界裡,又有誰伺候她換裝?雖然看不見對面有下雪的痕跡,但這種天氣裡,夜晚的溫度直線下降,她怎麼睡?又是睡在哪裡?
當我凝視著她,心底裡一片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一毫關寶鈴的影子,直想張開雙臂,把她攬在懷裡,溫暖她,再令她唇角浮起笑意。
一堵牆,把我們隔成了兩個世界,但至少能彼此看到。
〃蘇倫……〃我撕心裂肺一樣地大叫,雙拳猛擂著透明的牆壁,血花飛濺著,把牆面染成了斑斑點點的寒梅圖畫。即使明知她無法聽到,我仍舊一聲接一聲地叫著,直到喉嚨乾裂嘶啞,再也無法發聲為止。
她含著淚光看著我,無助地撲在水晶牆上,兩行淚長流不止。
這一刻,我們這兩個曾在埃及沙漠裡出生入死、被江湖上尊為〃無敵勇士、無敵女俠〃的別人眼中的〃高手〃,同時陷入了滅頂的悲慟傷心裡。
我的回聲仍在甬道里久久不絕地飄蕩著,假如此刻土裂汗大神能妙手回春,將蘇倫從水晶牆後面解救出來,我願意答應他任何條件,包括自己這條命。
額頭、手背、肩頭鑽心入骨般的疼,我眼前一亮,蘸著自己的血,迅速在牆上寫著她的名字:〃蘇倫,我想你,放心,一定能救你出來。〃
那些字倒映過去,全部都是反著的,但她只掃了一眼便用力點頭。
第二行字,我寫的是:〃蘇倫,對不起,我以後再不會離開你了,無論是人還是心。〃
無數次夢到她脫險回來,我握著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