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2部分

敏感。我從他們的案例中看到,如果患者能夠過上豐富充實的生活,他們就有可能克服生理上的極端敏感和不穩定,也就是說,生命存在的和諧有可能彌補嚴重的生理失衡。我相信小雷也能做到,因為他並沒有死盯著病情不放,也沒有深陷於抽搐無法自拔。我建議他以三個月為一療程,堅持每星期來診斷一次。這段時間裡,我們可以看看,沒有圖雷特症的生活是什麼樣子;我們可以探討,少了病症的眷顧和他人的側目,生活會饋贈他什麼好處;我們還可以檢測一下,圖雷特症對他的形象與收入有多大影響;如果沒有得這種病的話,他會不會過得更好。我們可以在三個月內探討所有的問題,然後再給氟哌啶醇的作用作一次公正的評判。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們深入而耐心地探討問題。這期間他的心理壓力很大,主要源於他面對自己、面對生活的自卑;與此同時,人性的潛能和各種優勢也逐漸浮出水面,經歷了圖雷特症二十年的折磨,這些潛能仍然潛伏在那兒。這樣的對話讓我們有撥雲見日的渴望和信心。出人意料的是,這樣的情況並非曇花一現,而是持續永久的轉變。當我再次使用和以前同樣劑量的氟哌啶醇來給小雷測試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不但不再抽搐,也沒有明顯的不良反應。之後九年,他一直沿用這種方法。

氟哌啶醇的療效簡直就是奇蹟,而奇蹟之所以發生,是因為小雷願意讓它發生。起初的藥效之所以以悲劇告終,一部分原因無疑來源於生理的反應,更主要是因為,在那個階段,治療時機尚未成熟,當時經濟也不允許。從四歲開始就患病,小雷沒有任何正常人的生活經驗:他非常依賴這種後天患上的病症,自然而然地在很多方面利用它。當時他還沒有準備好放棄,而且(我忍不住這麼想)如果沒有那三個月的堅持不懈,下定決心專注思考,深入分析,他可能永遠不會準備好。 。。

百老匯的抽搐之王(5)

總而言之,小雷在過去九年裡還是很快樂的,那是一種超然的釋放。在被圖雷特症束縛了二十年之後,在被原始的生理機能壓抑了二十年之後,他終於享受到了過去不曾奢望的開闊與自由。他的婚姻更加美滿和諧,還當上了爸爸,結交了更多的好友。大家不再把他當成患了怪病的小丑,而把他當做一個正常人去關愛和尊重。他在社群裡擔任重要角色,同時也有了穩定的工作。不過還是有點小問題,這些問題與圖雷特症還有氟哌啶醇都有關係。

工作的時候,小雷一旦服用氟哌啶醇,就會顯得“嚴肅、穩重和大方”,這就是他對那個“氟哌啶醇自我”的形容。他的動作和判斷都變得慎重而周到,不再像以前那樣急躁與衝動。不過,與此同時,他也沒有了以前的狂熱隨性,少了很多靈感,甚至連做夢都不一樣了。“想到什麼就夢到什麼,”他說,“不像患了圖雷特症的時候那麼曲折離奇。”他不再像以前那麼高調,思維也不如以前那麼敏銳了。他不再喜歡玩什麼遊戲,也不再擅長乒乓球,那種“殺個痛快、戰勝對手”的感覺再也沒有了。一言以蔽之,他不像以前那樣爭強好勝了,生活也越來越簡單無趣了;從前讓大家大吃一驚的衝動和突如其來的熱情都不見了,不再髒話連篇,不再魯莽放肆了。他越來越覺得,生活好像丟失了點什麼。

更重要的是,收入越來越少,自我存在感越來越微弱這簡直要他的命。服用了氟哌啶醇之後,他對音樂的反應越來越遲鈍,都不能用平庸來形容了,他失去了激情四射的能量。打鼓的時候,他不再抽搐或不由自主地敲擊—他沒有了因*而自成一體的靈感。

發現問題後,小雷和我討論,作出了重要決定:他會在工作日裡老老實實地吃藥,到了週末就不吃了,讓自己放縱一下。過去三年他一直這樣,所以現在有兩個小雷—吃氟哌啶醇的小雷和不吃氟哌啶醇的小雷:一個是頭腦清醒的上班族,從週一到週五處事冷靜、深思熟慮;另一個是週末裡“抽個不停的小雷”,精力旺盛、靈感不斷。而小雷是第一個承認有這種奇怪情況的人:

患有圖雷特症的病人會失去控制,整天都像喝得醉醺醺一樣。服用氟哌啶醇之後就會變得遲鈍,整個人顯得呆板傻氣。這兩種情況都不是真正的自由。正常人大腦中的傳導物質因時因地恰到好處,任何時候都可以正常地對感覺和語調進行傳輸,或輕或重,隨心所欲。圖雷特病患者做不到:他們被病症拋向九霄雲外,服了氟哌啶醇之後又被拖入萬丈深淵。正常人擁有天然的平衡,所以是自由的;而他們卻要努力人為地保持平衡。

儘管既有圖雷特症又要服用氟哌啶醇,儘管這樣不自由,也不自然,但是小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