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謝芳的吩咐,謝藥也沒多問,直接將大哥給自己查到的內容,全交給了顧律,自己身邊待在房裡,連最愛的音樂都不聽了。有了謝藥的配合,顧律查的頗為順利,在寒食節前夕,也就是四月初,就把初步查出的結果經過傳回了建康,同時一起傳來的還是謝藥的請罪書。
安邑卞氏案,說來很簡單,就是一件惡霸欺壓良民,鬧出人命後,送財於縣令,縣令被錢財迷了心竅,就把此事按了下來。除了安邑卞氏案外,顧律還把謝藥在任蜀郡太守期間的所作所為原原本本的複述一遍。要說謝藥,真心沒幹什麼壞事。什麼貪汙受賄、欺壓百姓,他連邊都沒有沾,可他自打當了蜀郡太守後,諸事不理,整天就同歌姬混在一起,一切事務都交給了自己的長史官。如果說謝藥這會是領閒職不幹事的,他是一點錯都沒有,可他現在是蜀郡太守,蜀郡出了這樣的事,安邑縣令有罪,他罪比安邑縣令更重!
顧律也是妙人,他在奏摺上文采斐然寫了一篇金蓮賦!賦中寫到謝藥讓人造了一間金蓮堂,堂中用漢白玉鋪地,謝藥親自於其上繪了朵朵蓮花,讓工匠雕出、染上金箔,再鋪上香粉,讓府中姬人行於香粉上,誰走出的痕跡形狀最美、足跡最輕,他就大賞誰。謝藥最愛的歌姬紅衣,就是其中最出挑的,據說紅衣一雙玉足柔若無骨、纖巧不過五寸,謝藥珍愛若狂,還為她仿吳王夫差造了響屧廊,每每總讓她於其上跳舞。謝府中的美姬們,為了得謝藥的寵愛,都把自己的足用白布纏了起來。
“謝芝啊,你弟弟的日子過得,比朕這當皇帝的還逍遙啊!”鄭啟不動聲色的看完顧律的奏摺和謝藥的請罪書,對著一直跪在地上的謝芝悠然笑道。謝芝是謝靈媛的父親,鄭啟未來的親家,他對謝芝的態度一向比較和善。
“臣有罪!臣有罪!”謝芝聽得皇帝的話,嚇得腳都軟了,跪都差點跪不穩,渾身都哆嗦了,朝著鄭啟不停的磕頭,心裡問候了顧律祖宗八代!金蓮賦?屁!就是催命賦!顧律,你給我等著!
“罪?你有什麼罪?”鄭啟將奏摺往書案上一丟,接過內侍遞來的茶盞,淺嘗了一口。
“臣教弟無方,臣懇請陛下重判這個孽畜!”謝藥和他、謝芳是同母所出的同胞兄弟,因是幼子,兩人同他年紀相差頗大,兩人難免對幼弟偏愛了些,卻不想讓他闖出此番大禍!早知道就讓他一輩子在家胡鬧了!謝芝心中後悔不已,讓陛下說出,比他過的還逍遙,這話是謝家能受的住嗎?
鄭啟不置可否,安邑的事顧律尚未完全查清,謝藥到底是何罪,現在還說不清,若是他說了,那就是金口玉言,將來再查出謝藥犯錯,大家也不會多判謝藥了,鄭啟這會怎麼可能會隨意搭話呢?
謝芝心情頗為沉重的回了謝府,剛回府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聽下人通報,說是老夫人讓二郎君過去。謝芝簡單的梳洗了下,換了常服去拜見母親,謝家王老夫人不等次子給自己行禮,就著急的問謝芝:“如何?陛下有說怎麼罰阿石?”
謝芝搖了搖頭,王夫人一見次子如此,眼淚就落下來了,“都是我不好,早知道當初就不該這麼寵他!”謝藥是王夫人的幼子,她中年生子,謝藥和陸琉一樣,出生後身體就不怎麼好,王夫人對幼子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心怕掉,對他遠不及上面兩個孩子嚴厲,卻不想最後竟然害了他。
王夫人一哭,陪在王夫人身邊的女眷皆掩面哭了起來,謝藥打小相貌就比兩位兄長要好上許多,雖說成不了什麼大器,可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家中女性又溫柔體貼,可以說謝家女性就沒有不喜歡他,如今一聽連謝芝都無可奈何,大家如何不傷心。
謝靈媛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阿耶,阿叔犯的事會流放嗎?”阿叔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若真流放了,會有什麼結果,她真不敢想象。
謝芝搖頭,“不一定會流放。”他們謝家好歹是太子未來的岳家,屬於“八議”*之人,就是謝藥本身的身份,也夠抵上一定的罪了。
大家頓時鬆了一口氣,王夫人喃喃道:“不流放就好,不當官不當了,我家阿石就陪著我吧。”
謝芝嘴上安慰著女眷,可心中卻不輕鬆,陛下從頭到尾可就說了那麼一句話啊,可輕可重……從王夫人房中退出後,謝芝回到了書房。
“父親。”
“郎君。”
謝芝的長子和他的長史官已經在書房候著了,見謝芝來了,起身朝他行禮。
謝芝對著他們擺了擺手,“都先坐下吧。”
“父親。”謝芝的長子欲言又止的望著謝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