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進言的幕僚,在膽量上兵不比他更出色,只是在逃跑上更具天賦而已。他在喊出了毫無鬥志的陳軍們的共同心聲後,就拋棄了孔範,加入了第一批潰逃者的行列之中。
“全完了!全完了!”呆若木雞的孔範除了在心中狂叫之外,就連腳趾頭都難以動彈分毫。戰況在他的無能指揮下變得愈發對陳軍不利了。或者可以說,他根本沒有做出任何有效地指揮。因為現在的他,就連拯救自己的力量都喪失殆盡了。他只是呆呆得看著自己的軍隊被洶湧而來的隋軍衝動、擊破、踏碎。直到賀若弼的部將楊牙縱馬殺到面前之時,才下意識得想到要抵抗那麼一下。
他的抵抗確實只有那麼一下而已,比一隻雞在被殺前的掙扎還要無力的抵抗。但是楊牙顯然看出他是一軍之首將,所以只是用十分利索的動作將他從馬背上打落在地,生擒活捉。
主將的被俘所徹底瓦解了陳軍的殘存鬥志,他們開始狂亂的奔逃起來,多數都在不辨方向的情況下衝入了其他友軍的隊伍,將許多不知情者撞倒在地後踩踏至死。從戰後的統計來看,僅僅因為自相殘殺和踐踏,陳軍就損失了近五千人。
他們的行為在造成更大混亂的同時,也在擴大著隋軍的勝利和陳軍的敗局。許多原本還有意抵抗的人也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跟著一起逃跑了。無論各路將領怎樣阻止,甚至親手斬殺了一些從馬前跑過的敗兵,也無法挽回這場註定要失敗的戰鬥。
“真是兵敗如山倒!”
冬際的晨風強勁地吹在蕭摩訶的臉上,其間裹挾著的陣陣怒吼與悲鳴、刀槍的碰撞、箭簇的嘶鳴、馬蹄的繚亂以及血腥的氣息充斥了他的耳際和鼻端。從他的視線望過去,戰場上逃亡的陳軍和追擊的隋軍已經完全無法辨別。他的馬前橫七豎八得倒著數支陳國的軍旗,有氣無力地報告著失敗的悲訊。
“驃騎大人,再奮戰下去已經毫無意義了!”副將陳禹在提醒他。
“父親大人,還是趁兵力尚未損失之前退回建康,籠城防守吧!”同臨戰陣的長子蕭世廉也在勸說著。
另外一位副將陳智深則沉默地立在蕭摩訶的身側,用警惕的目光注視著隨時可能出現在附近的隋軍。
“回建康嗎?”蕭摩訶的聲音比風更冷,“回建康又能做什麼?”
他似乎在問自己的兒子和部將,又似乎在問自己。從出兵前就籠罩在心頭的不祥預感一旦變成了現實,他反而平靜了下來。
“難道……”蕭世廉愕然望著父親。
“在我們出城的當天,你的母親就被皇上招入內廷了。”
蕭摩訶很想對兒子說出實情,但話到口邊,又不知該如何措詞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這都是一個奇恥大辱的事情,無論如何也難以啟齒。現在的他,與其說是對戰況完全失望,不如說是對自己所侍奉的主君和國家徹底喪失了信心。
“無論怎樣努力,這個國家已經不可救藥了。”
他用盡量平靜的口調對兒子和部將們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但我不打算投降於隋人的軍門,因此唯有離開。”
“離開?”陳禹追問道,“不回建康,又能去哪裡呢?”
“天下很大,何處不可去呢?”蕭摩訶反問。
“即使去往天涯海角,末將都願意追隨在驃騎大人身旁!”一直不作聲的陳智深忽然開口了。
“孩兒自當隨侍!”
“末將願聽驃騎驅馳!”
在蕭世廉和陳禹都表示了自己的支援態度後,蕭摩訶就帶領他的部隊從戰場的一角脫離了。在他們的身後,到處是肆意的殺戮與踐踏,陳軍的筋骨、肌肉、血流乃至精神被隋軍所駕馭的無情戰車碾壓成一團又一團形狀古怪、難以辨認的雜色渣滓與碎屑,散發著惡劣與悽慘的氣息……
第二十九章 偏師決戰(4)
“蕭摩訶的部隊已經撤退了嗎?還以為可以與他大戰一場呢!”
鐵蹄在勝利的屍骨堆間略顯費力的踏過,一如行走於荒漠之中閃閃發亮的沙子上,賀若弼發出不滿足的感嘆。
旋即,他收住嘆息,用手中的長矛指向前方,下達了繼續攻擊任忠軍的命令。然則,想象中的另一位勁敵卻未展示出應有的表現,幾乎是一觸即潰,主將也始終不曾露面。
“太弱了……”賀若弼在突破敵軍核心之後也只是說了這句話,其表露出來的感覺就象客人對飯館提供的酒菜水準表示不滿的喃喃自語。
員明瞭解主將的意思,即使在發生了致命潰敗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