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完顏宗用提醒,知道自己把馮京當成了馬涼,犯了低階錯誤,不過仗著女真人皮糙肉厚,麵皮上紅也不紅,言語中打個轉圜道:“……這個,咱家倒也沒得說錯——不用‘武’,能‘獻’捷嗎?”
聽得完顏宗雄如此高論,完顏宗用一時間張口結舌,只能瞠乎其後了。
完顏宗雄用詭辡給自己遮了遮臉,這才再次向完顏阿骨打道:“狼主,這天下的道理,都是打出來的!南朝西門慶想搶咱們的獵物,女真好漢豈容他猖狂?請狼主許我提兵南下,向西門慶那廝用‘武’,擒之以‘獻’捷!”
聽得此言,旁邊的完顏宗用叫一聲苦,跳出來大叫道:“使不得!使不得!”
那小將軍完顏兀朮雖然沒學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排它論,但意在知先,素來看這個由吳用改名為完顏宗用的白臉奸臣不順眼,現在聽到這位前智多星出言阻撓完顏宗雄的進兵之計,他又是支援完顏宗雄的,早已經沖沖大怒,當下跳出來喝道:“你這漢狗!說‘使不得’怎的?你是漢人,卻跑來幫我們打遼人;現在打敗遼人我們要打漢人了,你又說使不得——四將軍這回把你看透了!你就是南朝漢人派進我們女真人之間的探子,小爺豈能容饒?!”
話音未落,就聽“嗷”的一嗓子,彷彿從地縫裡蹦出來一肉蛋兒,正堵在捋袖揎拳往完顏宗用身前逼來的完顏兀朮面前。眾女真人吃了一驚,仔細看時,這肉蛋兒似球也,卻手其手,足其足,實有張牙舞爪之象;似**也,卻眉其眉,耳其耳,殊無稜頭凹眼之形——看明白後,眾女真人恍然大悟,原來這肉蛋生得矮小,偏生混跡廁身於高大的女真人堆裡,一時泯然於群氓,所以當他突然往外跳時,才顯得象是從地縫裡蹦出來的。當下便有人低聲笑語道:“芝麻田裡撒黑豆,咋的蹦出這麼個雜種來了?”
此言雖毒,惜乎那黑豆蛋子卻沒聽見,他現在正忙著義憤填膺,把滿腔子的憤懣火氣拍得砰砰山響,大聲喝嚷道:“你這黑小子,空棺材出送,木(目)中無人!你家王爺爺和我家軍師哥哥千里投名,萬里尋主,來到你們這白山黑水的窮地方,摧傷了六葉連肝肺,使碎了七竅玲瓏心,幫著你們這幫野人撐起個大金國的模樣來——如今王也稱了,龍椅也坐了,就準備殺功臣了?王爺爺今天就杵在這裡,倒要看看你們誰敢!”
這自稱“王爺爺”的黑豆蛋子非別,正是矮腳虎王英,這傢伙和完顏兀朮不睦,沒少在四將軍手下吃苦頭,今天看到完顏兀朮竟然又擠兌起了吳用,新仇舊恨洶湧澎湃之下,馬上挺身而出。
只是這一挺身卻成了一挺下半身,毬撞臉的話說得實在有些傷眾。女真人們一聽,什麼?我們白山黑水的壯美家園是窮地方?我們還是野人?這矬子滿嘴扯臊,嬸可忍叔不可忍啊!
完顏宗用見一眾女真人眼放兇光,完顏兀朮更是呲牙咧嘴地向王矮虎逼了過去,心下恨不得將這隻會幫倒忙的矬蛋子一腳踩扁,直踢飛到九霄雲外!眼看王矮虎扎手紮腳,就要跟完顏兀朮放對,當下大喝一聲:“王兄弟休得無禮!還不與我住手!”
與此同時,坐在中間火炕上的完顏阿骨打也喝道:“逆子何敢逞兇?”
完顏兀朮聽得阿瑪此言,不敢違逆,恨恨地哼一聲,收手後退。王矮虎也堆起滿臉橫肉,惡狠狠地跟完顏兀朮對了一眼。
完顏阿骨打神色不變,只是笑向完顏宗用道:“宗用兄弟,你看我方才那句‘逆子何敢逞兇’,說得可對嗎?可象是漢人嗎?”
完顏宗用拱手躬身道:“狼主天縱之才,這漢話說得字正腔圓,真為應命之主,可代漢統!”
完顏阿骨打聽了笑道:“若無宗用兄弟輔佐,如何能代得漢統?還望兄弟不要被小兒輩們的無知言語冷了心,依然要替為兄出謀劃策,成就一番大業才是!”
完顏宗用連聲道:“狼主哥哥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敢不為狼主哥哥效死力?!”
完顏阿骨打滿意地點起了頭,摸著自己的小鬍子,哈哈大笑。
這一下,眾人都看明白了,完顏宗用這個南朝漢人深得完顏阿骨打信重,就是親生兒子的讒言也搖撼不了。
完顏兀朮板起臉一聲不吭,王矮虎斜咧著嘴瞄著他,一團的洋洋得意。
卻聽完顏阿骨打問道:“宗用兄弟,方才宗雄兄弟欲進兵徵南,你大叫使不得,卻不知為何故?”
完顏宗用道:“狼主容稟——小弟方才大叫使不得,卻不是想要阻止咱們女真向南朝用兵。”
完顏兀朮在旁邊聽得分明,暗暗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