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點了兩句甚麼,那官兒就如飛地向前搶了幾步,大聲道:“蕭大人,南朝使者程萬里,這廂有禮了!大人金玉之尊,居然親勞玉趾到這裡來接,如何教小人承擔得起?不當人子!不當人子啊!”
聽這程萬里言語謙抑,見這南朝使者神色恭誠,蕭奉先因久曠而意不平的心中,已經是鮮花怒放。這正是:
先以書緘通舊路,再把言語說佞臣。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九章 財戰心戰
蕭奉先和程萬里互相揖讓著,升到廳堂裡坐下,蕭奉先先開口道:“使者遠來,不趕緊去辦你那燕雲租界的事情,卻怎麼跑到在下這背了時運的人家來了?”
程萬里聽了笑道:“蕭大人言語間太謙沖啦!燕雲租界之議,外面瞞得密不透風,蕭大人卻清楚明白如掌上觀紋一般,真背了時運者,奚能如此?”
蕭奉先第一時間就從遼國皇帝耶律延禧那裡得到了關於燕雲租界的和議情報,此時故意賣弄,果然令程萬里肅然得有些起敬。蕭奉先不由得心中得意,微笑道:“哪裡象使者說的那樣,在下也只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這時家下人送上香茗,程萬里品了一抿,讚歎道:“想不到在這北地塞外,還能喝到如此精品新茶,蕭大人真是能人之所不能啊!”
蕭奉先笑道:“使者贊得我卻也夠了——閣下突如其來,想必不是為了喝我蕭家這一杯新茶的吧?”
程萬里便起身正色揖禮道:“小人出使貴國,必有仰仗蕭大人處,因此這才不辭冒昧,前來拜訪,順便奉上些土儀,為大人日常消遣之用。”
說著雙掌“啪啪”拍得幾響,蕭府管家早已等待多時,正好不失時機地押了幾十口大箱子上來,往廳下一擱一放,瞬間滿院子再無通行處。
蕭奉先作色道:“使者這是何意?”
程萬里臉上露出久違的貪官本色,眉眼間放出多少擒拿的套索來:“貴我兩國,既然已經決意和好,那麼兩國臣子之間的交流,不也是很尋常的嗎?”
蕭奉先正氣凜然地叫起來:“使者休要錯翻了眼皮!俺蕭奉先是堂堂正正的北地男兒,胳膊上立得人,臉面上跑得馬,豈肯不清不白地受你這些禮物?傳揚出去,好說不好聽,卻沒的壞了我蕭家的名譽!這些有的沒的,快抬了回去,交流之謂,再也休提!”
程萬里亢聲道:“蕭大人此言差矣。當年《詩經》之中,就有桃李瓊瑤之投報,可見古人互相饋贈,盡屬有義有節,未曾失了世間禮數——怎的到了今日,卻又這般講究起來?古風何在?古道何存?思之豈不令人扼腕?”
蕭奉先雖然不學無術,程萬里話中的典故他一概不懂——但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詩經》的大名他還是有印象的,知道那是孔子聖人當年寫的一本書,後代朝廷考進士的必備教材,既然是聖人之言,那肯定有理,自己如果一意執拗,反倒是失了對聖人的恭敬之意了。
於是蕭奉先把本來海拔甚高的胸脯漸次屈下,口氣也不知不覺間柔軟了好些,向程萬里作揖道:“既然是寫《詩經》的聖人把醜話都說在了前頭,那也就沒甚麼不清不白的道理!小弟再矜持下去,反倒是不給聖人面子了,如此怎可使得?既然這樣——卻不知大人將如何錯愛小弟?”
程萬里聽蕭奉先將自己由“使者”火線提拔成了“大人”,他自己更從“在下”屈就做了“小弟”,不由得微微一笑,和顏悅色地道:“兩國邦交,友善為先。欲國之間相善,必先民之間相善,吾等臣子,亦國民也!你我兩國之善苗,今日便先由你我二子民相饋贈起!”
蕭奉先聽了,連連點頭,嘆息道:“大人說得是啊!這些年來,我大遼事務,盡皆集於小弟一肩,勞神伐形,莫以為甚;偏偏家中人口日多,內外使費,日漸繁浩,小弟內困於家,外憂於國,正心急如焚一般。大人此來,無異甘霖天降,非唯救國,亦是振拔小弟於頹牆之下,危樓之巔,恩同再造也!”
程萬里聽蕭奉先這番話說得文縐縐的,全不似粗坯風格,心下倒奇怪起來,但稍一留意,就見蕭奉先說話間,兩隻眼睛呆呆地向左上方瞪望,那模樣不象是在感嘆,倒象是在背書一般。這一下程萬里心中頓時雪亮,蕭奉先是收受賄賂的一把老手,這傢伙既當妓者還又要立牌坊,定然早請御用文人將弄了些文字雅馴的字眼兒出來,當著行賄人背誦一番時,自家面子上卻好看。
想明白後,程萬里心中更是暗暗好笑。等蕭奉先終於背誦完畢,程萬里示意底下人揭開幾口箱蓋,將腦滿腸肥的內涵在蕭奉先眼底略展現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