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矮虎眼珠一瞪,就想回頭給這小廝長長教訓。但一轉眼間正瞄到吳用的臉色——就象透過景德鎮的玉色薄瓷香爐外壁,能朦朧看到裡面有團團靉靆的青黛煙氣在盤旋繚繞——王矮虎第三次醒悟,心下叫道:“不好!我剛才的話太過於大大咧咧,只怕將這壞鬼書生得罪得狠了!現在王大爺一身的榮華富貴,都跟這廝繫結在一起,可不能惡了這白臉奸臣!”
思忖已定,王矮虎收起兇形惡相,用極誠懇極真摯的語氣向吳用賠禮道:“吳良小哥提點的是!小弟這張屁股嘴,到處撞禍,不想今日衝撞到哥哥頭上——宗用哥哥念在小弟舊日裡鞍前馬後的辛苦上,大**量,將王矮虎當個屁放了吧!”
對這號人,完顏宗用也沒輒,只好嘆了口氣,搖頭苦笑道:“你這麼一砣大屁,小生可沒那個本事放出來!”
互視一眼,兩人哈哈大笑,縱馬並肩而行。吳良小哥在後面一撇嘴,也提馬跟了上去。
一路緊追,終於攆上了遼國使節。兩下敘話,完顏宗用盛讚了一番金主如何恩寬,不再計較和議中的那些細枝末節,只以兩**民惜福為是。遼使聽了大喜,於是抖擻精神,和完顏宗用一起快馬加鞭地趕路,一路上彼此深入交流,互相虛心接納,不日終於回到了上京臨潢府。
在耶律延禧面前回奏之時,遼國使者先說金主完顏阿骨打是如何盛氣凌人,雖然收了遼國與故宋、西夏、高麗的外交表章,但還是執意要遼國割地,要王公大臣子女做人質,自己卻又如何力抗不屈,如何舌戰群女直,如何反覆爭講,一番折辯後如何說得那些化外野民理屈詞窮,不得不翻然悔悟——一五一十,居了天字號的大功。說到最後,才一筆神來,引完顏宗用登場:“金主阿骨打因臣之言,已經知悔,於是派了他駕前的御弟大王完顏宗用前來,與我大遼誓好結盟,雖刎頸不變!”
耶律延禧聽了大喜,金國一直是他的心腹之患,今日終於被自家折衝於樽俎之間,從此化干戈為玉帛,消弭了北疆之禍,從此之後自己又能挎著海東青往混同江上去釣魚了——一想到此,怎能不叫耶律延禧心花怒放?
志得意滿之下,耶律延禧大賞自己得力的使臣,然後以最隆重的外交禮節,請大金國來的御弟大王完顏宗用陛見說話,正式商討遼金兩國和好事宜。
一見面,耶律延禧見完顏宗用眉清目秀,面白鬚長,一派的好容顏,卻不似女真人那般野蠻剽悍的模樣,心下先有三分歡喜。等完顏宗用一張嘴,滿口都是謙辭,不經意間將耶律延禧和遼國群臣都捧得甚高,眾人無不大悅。
耶律延禧不由笑道:“宗用殿下,寡人只說大金國兵鋒甚銳,沒想到亦有如殿下這般文雅之人。”
完顏宗用亦笑道:“我那狼主哥哥打小帶著一幫兄弟走馬射獵,自然練出了兵鋒甚銳;而小生天性喜歡讀書,舞文弄墨多年,雖學問不高,但今日遼金兩國和好,事關重大,也只好勉為其難,來陛下面前班門弄斧了!”
耶律餘睹一直冷眼旁觀,見耶律延禧被這個金國使者幾句話喜得合不攏嘴,一時甚麼都顧不上了,便介面道:“宗用殿下大才,在下這裡有一事請教。”
完顏宗用謙道:“吾本椿朽,何敢稱大才?卻不知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耶律餘睹道:“吾金吾衛大將軍耶律餘睹是也!吾有一事不明,欲請殿下指點——如今的金國,佔據我遼東故地後,已是兵強馬壯,人戶充足,正是士多戰心,馬有進意,卻不知卻因何故裹足不前,甘願兩下結盟?”
聽得此言,耶律延禧心下不悅:“這個耶律餘睹,說的是甚麼話?難道你不想著兩國和好,卻盼著金國驅兵打進來?真真是豈有此理!”
完顏宗用卻是心下一凜,暗想道:“我大金國的細作說,遼國宗室裡有個才俊之士,喚做耶律餘睹,若不是被奸臣蕭奉先多方掣肘,必然會成為我大金國的心腹大患!卻原來就是此人!”
面對著耶律餘睹灼灼的目光,完顏宗用不敢怠慢,揖禮道:“原來是餘睹將軍,聞名久矣!將軍之疑,卻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大金雖得遼東,但偏鄙野人,只是一部之才,今日陡然得了一大郡,諸事千頭萬緒而來,如何能處理得當?因此我家狼主整日裡忙於政務,哪裡還有打仗的心思?一個遼東,已經累得所有人半死,再多佔些地方的話,大家只怕就都要累得吐血送命了!地是你們的,命卻是我們的,因此我大金才止步於遼東,再不敢既得隴,復望蜀矣!”
耶律餘睹聽了,心下倒信了七八成,如果完顏宗用說甚麼兩國友好、共存共榮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