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關勝所蓄之氣就不由得弱了一半兒,猶豫地問道:“公子可知接下去該如何寫了嗎?”
卻聽西門慶長嘆一聲道:“若直寫令先祖降曹,卻折盡了崇寧真君的氣節,這如何使得?”
關勝也是心頭一緊,低聲下氣地道:“正是如此!還望三奇公子筆下超生,略作容情。”
西門慶卻是jīng神一振,大笑道:“值此滄海橫流,卻正顯英雄本sè。在下不才,卻有解了!”
關勝聽了,未知詳情如何,先見笑意盈面,追問道:“卻不知其解如何?”
西門慶繪聲繪sè道:“這新的一章就叫做‘屯土山關公約三事’張遼張文遠為曹cāo做說客,數關公三罪。哪三罪?劉使君與關公結義之時,誓同生死,今rì使者兵敗身在,關公卻捐軀求死,負了兄弟盟誓,其罪一也;劉使君託付家眷於關公,公如戰死,二夫人孤苦何依?此罪二也;關公文武兼資,卻不思保有用之身,為國效力,只圖逞一時匹夫之意,徒殞其身,其罪三也!”
關勝沉吟道:“如此卻當如何?”
西門慶又道:“關公何等人物?豈能為此三罪所羈。當下便道汝有三罪,我有三約!若cāo能允,我即卸甲;如其不允,甘受三罪而死!昔年與使君立誓,共扶漢室,今之降,降漢不降曹,其約一也;二嫂處請給左將軍俸祿養贍,不得驚擾,其約二也;但知劉皇叔去向,不管千里萬里,便當辭去,其約三也!三者缺一,斷不肯降!如此說法,卻不知關勝將軍聽了意下如何?”
關勝聽了,早已拋刀下馬,拜倒在地,嗟嘆道:“祖宗英名不減反增,全仗三奇公子筆下作成關某雖甲冑在身,亦要全禮一拜!”
此禮一施,一軍皆驚。卻聽西門慶道:“兩軍陣前,立屍之所,非講禮之地便請關將軍提刀上馬。”
關勝重新著兵上馬後,西門慶變sè道:“好話已經說盡,現下咱們便該各逞武藝,也叫你見識見識公子爺手段如何!”說著催馬橫刀,向關勝殺來。
兩馬相交,雙刀並舉。關勝心中卻存了一個念頭:“我若失手傷了三奇公子,先祖的傳記卻該誰來寫?”一念作怪之下,手中的大刀便有些揮不出去,一時間只辦得遮攔擋架,頓時在西門慶的攻勢下落盡了下風。
二三十合後,關勝心中暗歎:“罷了!三奇公子名不虛傳,果然受過明師的傳授,高人的指點。看他的刀勢攻時敬,守時嚴,騰蛟起鳳間竟無半分破綻,便是我全力以快刀重刀與他搶攻,也未知最後鹿死誰手。”
又戰二十合,眼看關勝因失了先機,在西門慶的壓制下節節敗退西門慶卻突然虛晃一刀,撥馬跳出圈外,搖頭揚聲道:“關將軍此時心多渣滓,便乘機勝了你,也不算功!”說完了揚長而去。梁山軍中金鼓聲轉動,軍馬隨號令漸次而退,竟然就此收兵。
鄷美、畢勝等人,見梁山軍馬雖退,但先行者不躁,後殿者不懼,前後左右俱有呼應,竟無絲毫可乘之機。鄷美、畢勝雖然新來乍到急yù立功,頗有衝突陷陣之意,到此時卻也不敢妄動。
看看梁山人馬退盡,關勝也收馬迴歸本陣。卻不防鄷美一聲喝,左右齊起,捉下關勝。
關勝大叫:“無罪!”鄷美冷笑道:“我今rì觀戰多時,汝這廝安能欺我?今rì汝與西門慶陣前對話,其中必藏詭譎,否則汝何必突然向他跪拜?拜完之後,汝等二人為掩三軍耳目,又假打假殺一場,從頭到尾,都是西門慶主攻,你取守勢,我就不信,以大刀關勝之勇,竟然還擊不得一刀?你卻想騙吾等到甚麼時候?似汝這等暗通賊寇之輩,若不此時擒了,必成後患!”
聽了這番指責,關勝yù辯無詞。正在這時,卻聽兩聲大叫:“刀下留人!”早有宣贊、郝思文兩騎捲來,滾鞍下馬,替關勝告免。
鄷美喝道:“你們兩個,必然是甚麼醜郡馬宣贊、井木犴郝思文了!你們身為關勝的副將,他背主通賊,你們就該向監軍告變,一齊制服其人才是誰知你們自甘墮落,與之同流合汙不說,此時竟然還敢厚顏來些替他告免罪責?倒是好兩張牛皮壯臉!來人吶!將這兩個也與我剝了衣甲拿下,與關勝監在一處!”
此時早有宮、道二太監手下的閹毛子們肩扛手提,從關勝、宣贊、郝思文帳裡抄來了恁多的罪狀首當其衝的自然是關勝案頭的那本《三國關羽傳》,其它則是五花八門,林林總總各sè財寶,都是閹子閹孫們暫時假借出來放高利貸的。
“啟稟各位大人,這都是在這三人營帳裡搜出來的,必是他們收了梁山賄賂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