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就是兵法上有名的“避其朝氣,擊其惰歸”。
因此如花就施展出無師自通的輕功提縱術,燈下無影百步凌波,神頭鬼臉地向梁中房踅摸過來。誰知離得老遠,就聽到梁中書在放聲大哭,如花還奇怪難道是夫人將老爺欺負得哭了?但進門後眼見桌子上一盤子勾人魂魄的大珍珠,如花就知道真相沒有那麼簡單。
梁中書空虛無備,被如花趁虛而入,雖然軍情不利,但梁偉鎖依舊鎮定自如,因為他早已做好了以靜待嘩的準備。聽如花動問,於是從容道:“說來也叫人神傷。如花姐姐你可知道,當年梁府中有個馮嬤嬤?此人同我一樣,是老爺年幼時共過患難的,後來年紀高大了,老爺就放了恩賞,送她回鄉享清福去了。誰知,今天她家裡人來報,說老馮前幾天過世了你知道,老爺最是個念舊情的重義人,聽到這信兒,如何能不悲傷?”
“哦!原來是醬紫呀!”聽到只不過是死了個過氣的老奴才,如花恍然大悟,疑心頓解。但下一刻,她的賊眼便盯上了碧玉盤裡的珍珠,“這些是……?”
梁偉鎖從容不迫地誤導道:“哦,這些是當年老爺賞給老馮的,老馮卻是個聰明人,知道這些財寶傳到後輩兒孫手裡,他們福薄也壓不住,臨終時便又轉回到老爺手上來。老爺睹物思人,從此必對馮家兒孫另眼相看,老馮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如花聽著連連點頭,心中卻暗暗輕蔑:“這老娼婦作死!這麼多的財寶,居然轉手送人,真真是敗家的母子壞事的掃把星!若換了我,便是死也不捨的!”
又看著桌上的珠光寶氣嚥了幾口口水,如花終於以無上的毅力拔出了眼睛,行禮道:“既無它事,還請老爺節變順哀,奴婢告退了!”這賤婢在書房裡還想裝著賣弄幾句風雅,但她到底得了蔡氏不學無術的真傳,一開口就把“節哀順變”的真義給弄倒了。
“且慢!”正當如花洋洋得意,想要抽身退步時,卻被梁中書一語喝住了。
“老爺還有何吩咐?”
梁中書木然看著如花那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醜臉,冷冷地道:“你去吩咐下人,叫他們準備香燭濁酒,我要出城,於十里長亭處做個祭奠。”
聽得此言,梁偉鎖心中暗道:“果然是老爺!順水推舟見機行事的本事一流!如此一來,老爺出城相會瓶兒夫人的舉動,就是私鹽做了官鹽賣,再無人能生疑了!”
如花答應著抽身去了。出了書房,卻不急著吩咐下人準備梁中書交代的物事,先往蔡氏身邊來邀功請賞,將書房裡的前世今生都抽絲剝繭道了個乾淨。
蔡氏聽了道:“常言說‘哀兵必勝’。這忘恩負義的殺材現下正在哭喪的興頭上,我若去撩撥他,被他狗急跳牆起來,萬一在眾人面前傷了我的臉,豈不難看?且放著他寬鬆兩天,咱們秋後算帳便是!”
如花鳳姐聽了,都恭維道:“夫人說的,半點兒也不錯!當務之急,是趁老爺出門的時候,先把那些珠子弄到手再說!”
蔡氏聽了大悅:“果然不枉我指授了你們這些年,做事就是拎得清輕重!快叫下人弄些香燭紙錢,糊弄那豬油蒙了心的殺材趕緊出了城,咱們好去幹事!”
如花自讓小丫環去傳令,自己則立在蔡氏身邊,繪聲繪sè地說那一盤子珍珠是多麼的值錢講究,正說得口水嘩嘩地流時,突然有探馬來報:“稟夫人,老爺帶了梁總管,和一個今rì前來的客人出府往南門去了!”
蔡氏一聽大喜過望,跳起身喝道:“小的們!”
以如花鳳姐為首,一幫大腳婆娘齊應一聲:“有!”
蔡氏一揮手:“跟我往書房去!今rì便是拆了屋子,也要把那些珍珠給我弄到手!”
眾人聽了,興沖沖地應一聲“是”,隨在蔡氏身後,浩浩蕩蕩地殺奔書房。
與此同時,梁中書、梁偉鎖換了便裝,已經縱騎出了南城門。趙搗鬼說不能怠慢了貴人,要先走一步往槐樹坡報信,做迎接的準備。梁偉鎖贊他jīng細,想得周全,趙搗鬼謙遜幾句,便先飛馬去了。
此刻的梁中書,想到馬上就能重見李瓶兒,頭腦就不由得昏亂起來,心中更是悲喜交集。此時正是午後申酉之交,rì光斜映,籠出一片紅霞掩在城樓上。漳水邊上的野鳥秋鳧,或起圓沙,或盤遠勢,落在梁中書眼裡,無一不是傷感。
梁偉鎖在前頭引著路,馬兒行一蹄,梁中書心底就忐忑一步。瞧著那殘光鋪野草,都變成滿目悽迷,聽到那流水響鳴琴,盡皆是入耳嗚咽。道路上的人來人往,商家士庶,喜怒哀愁,聲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