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把這笑容都瞧在眼裡。一怔之下。便悟到自己說錯了話。心中大怒。恨道:“拉出去配小子。卻便宜了你們。打斷了腿。丟到城門外叫化子堆裡才是正理。”
這回如同一桶冰水從頂梁骨上淋了下來。如花鳳姐心驚肉跳。撲倒抱住蔡氏的腳哀懇:“夫人開恩啊。念小婢們平rì裡對夫人忠心耿耿。且寬過奴才們這一回吧。”
蔡氏把臉板得玉潔冰清。抬在天上半晌不落下來。直等如花鳳姐哭求了半天。這才轉圜道:“若不是你們這兩個蹄子還有些用處。今rì豈能輕放了你們。都與我站起來說話。我且問你們。。你們嘴裡的那個浪子燕青。聒噪起來時捧得他花團錦簇。這等神仙一流的人品。該受用在天庭之上之對。若說落到了大名府裡。我第一個就不相信。”
如花鳳姐閃電般對望一眼。。莫不是夫人這幾rì孤枕寂寞。想要在蔡家三貞九烈的大門上打個小洞透氣。
鳳姐戰戰兢兢地道:“夫人容稟。這浪子燕青大名府第一美男子的大名。卻不是小婢們生安白造的。這幾年來滿城多少人齊聲推許。夫人若不信。明rì一訪便知。”
如花則道:“夫人休怪小婢說。。依大多數人看來。那浪子燕青豈止大名府第一美男。便是放到大宋大遼、西夏吐蕃。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好漢仗。”
鳳姐走的是綿密防禦的路子。如花采取的卻是猛烈擴張的戰術。她們二人一正一奇。互為表裡。天地交泰。水火既濟。yīn陽配合間絲絲入扣。蔡氏chūn睡方醒。靜夜中正是芳心難遣之時。被兩個小蹄子這麼一搖撼。頓時心旌動盪起來。臉頰便先紅了。
橫了二婢水汪汪的一眼。蔡氏啐道:“那燕青便是世界第一美男子又怎的。明rì過不得午時。就要他在我亂箭之下做鬼。”
如花聽蔡氏言語雖然兇厲。但音調卻已經綿細下來。心中已是雪亮。當下膝行了上來。抱了蔡氏的腿道:“夫人。奴婢大膽。有句話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蔡氏若有若無地蹬了她一腿。嗔道:“臭肉。你有話便說。喬裝出這些張致來做甚麼。”
如花便笑嘻嘻地道:“夫人若不怪時。小婢便說了。那盧俊義卻是個老實頭。他家被人謀。妻被人佔。已經落魄到了十二萬分。夫人平rì裡吃齋唸佛。最是慈悲不過。難道此時竟不掏個菩薩心腸麼。”
蔡氏聽這丫頭不說燕青。卻說起盧俊義來。倒是頗出意料之外。想了想。卻又慢慢點頭道:“我想人生在世。便是攢下山大的錢財。若花用不著。亦是徒然。若那盧俊義真是冤枉的。我饒放他一馬。又有何難。只是我現下已經將他關在了牢裡。已經結了冤仇。若貿然放了他。豈不是縱虎歸山。終有一rì必要傷人。”
如花趕緊順著話音兒往上接榫頭:“夫人願發慈悲。盧俊義豈能記怨。不如便順水推舟。明rì讓那浪子燕青領了這個人情如何。夫人被李固那廝矇蔽了這幾rì。已經查訪明白。自然要扶正祛除。還盧員外一個清白。盧俊義得了命。便是傾了家孝敬夫人。也是該的。夫人卻是冰雪節cāo。不希圖他盧俊義千萬貫家財的謝禮。但人才難得。便將那浪子燕青要進咱們府來。抬舉在夫人身邊辦事。也是為國求賢一場。”
蔡氏聽了微笑道:“我的兒。難為你想得明白。不過那盧俊義若真心傾家孝敬我。我也不能拒人以千里之外。倒是那浪子燕青。他若不願受我禮遇。豈不失了面子。”
如花趕緊道:“小婢斗膽。有個計較在此。那燕青對主人家是最盡忠心的。咱們只消掌住那盧俊義。等燕青受了夫人禮遇。替夫人出了jīng力。咱們再放了盧員外。必然萬無一失。”
鳳姐冷笑道:“他燕青強殺。在盧俊義府中也不過是一個家生的奴才;進到夫人門下。只消奉承得夫人歡心。指rì便能升官發財。這般錦繡前程。燕青千伶百俐的人。哪兒有斟酌不過來的。明rì必然能遂了夫人的心意。”
蔡氏卻冷笑了一聲:“我的心意。豈是那般容易順遂的。明rì一切照常佈置。我倒要在暗中相看那浪子燕青一番。若那廝果然是出挑兒的人材。我還有三分憐惜之意;若他只不過泯然於群氓。做大事的就是要乾手淨腳。那時我一聲令下。shè死毋論。”
如花鳳姐深深伏拜於地。不敢稍有喘息。
蔡氏慢慢站起。悠然道:“方才之言。都給我爛到肚子裡去。若哪一個睡覺說夢話的。自己在花園裡挖個坑。把頭自家割進去吧。也省了我動家法的力氣。”
如花鳳姐連連叩頭:“小婢們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