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叮囑了李逵後,四人輕手輕腳進屋睡下。第二天一早,公孫勝的老母陡然見到家裡多了三個陌生面孔,著實唬了一跳。西門慶帶著戴宗李逵大禮參拜了老伯母,用過早飯,公孫勝便引三人上二仙山來。
松蔭裡一條小路,曲徑通幽,直引眾人到一處觀前,觀門上硃紅牌匾大書“紫虛觀”三個金字。四人先在著衣亭上,整理好衣服,再從廊下入來,徑投殿後松鶴軒裡去。兩個童子,見公孫勝領人進來,報知羅真人。真人傳法牒,教公孫勝進見,西門慶三人候在外面。
公孫勝進去後不久,出來打個稽首道:“吾師不準吾再沾染紅塵,奈何?”
戴宗大驚,哀求道:“若道長不能相助時,宋公明必吃高廉捉了,山寨大義,從此休矣!”
公孫勝心道:“宋江甚麼時候,代表起山寨大義來了?”當下再稽首道:“一夫之力,終究無益。”
戴宗便道:“若是令師不肯時,待小弟進屋叩拜,便是鐵石人,亦求他迴轉!”
公孫勝道:“吾師已入定朝真,不敢驚擾。”
戴宗再求,公孫勝便道:“容再商議。”引了三人到觀中客房歇下,自己又回師尊面前侍立。
當是時,西門慶一言不發,李逵得了西門慶的叮囑,亦是一聲不敢吭。待公孫勝離了客房,李逵才“哎喲”一聲叫了出來,問道:“兩位哥哥,那鳥道人說甚麼?”
戴宗心煩意亂,也不計較李逵的粗話了,皺著眉頭道:“他說他師傅不叫他去高唐州助戰。”
李逵聽了,險些破了北宋男子跳高紀錄,指天劃地道:“沒王法了!哥哥在高唐州等救兵,這鳥道人卻左一個推,右一個推,只是不去!休惹得老爺xìng起,一把火燒了這鳥道觀,將賊道人都砍了,那時他去不去?”
西門慶訓道:“你又想吃裴宣哥哥的黑臉?”
李逵趕緊道:“不敢,不敢!我只是一說罷了!”
這一rì從早到晚,再等不來公孫勝。小道童送進午飯和晚飯,戴宗李逵都是食而不知其味,戴宗便問西門慶道:“四泉兄弟,如今可有計嗎?”
西門慶笑道:“二位哥哥且歇,小弟出去。”
著西門慶施施然而出,戴宗李逵哪裡歇得下去?等啊等啊!直等到月湧中天,不但公孫勝不見,連西門慶都沒了影子。戴宗便把腳兒跺,往床上一倒,嘆氣道:“再這樣下去,何rì能破得高廉,打下高唐州?公明哥哥是義氣人,若救不出柴大官人,活著也沒甚麼趣味都說快刀斬亂麻,這一團亂麻,卻叫咱們到哪裡去尋快刀?”將炕頭捶了兩下,居然睡著了,還扯起鼾來。
李逵坐在桌前以水代酒,結果那水象油一樣,越添肚子裡火氣越大。自思道:“戴宗哥哥說得有理!宋江哥哥那般好人,豈能因柴大官人事,讓哥哥一生不得快活?都說快刀斬亂麻,黑爹爹雖然沒有快刀,卻有闊斧!”兩個大拇指在腰間斧頭鋒刃上勾掛勾掛,那斧刃多少天沒有飲血了,委屈得“沙沙”直響。
向床上望了一眼,見戴宗鼾聲響處睡得正沉,李逵便自言自語道:“這鳥道觀的素齋,吃得俺鐵牛肚疼,卻不知這廝們的茅廁乾淨不乾淨?……”一邊嘀嘀咕咕罵罵咧咧,一邊按著肚皮往外走了出去逆青。
待李逵出屋,戴宗也不打鼾了,翻身起來從窗槅裡朝外。月sè下卻見李逵提著雙斧,殺氣繚繞間往松鶴軒方向去了。戴宗冷笑一聲,回頭自顧自睡倒,閉著眼睛暗自盤算待會兒如何安撫公孫勝。
李逵一邊走一邊想:“幹鳥氣嗎?公孫勝這鳥道人本就是山寨中人,偏芝麻田裡撒黑豆蹦出個雜種老道來,千推萬攔不叫他去高唐州助戰!待黑爹爹將這老道兩斧頭剁成三截,那時他怎樣阻擋?公孫勝那鳥道人沒了主意,也只能與西門慶哥哥、戴宗哥哥去。只是我殺了道士,若被老孃聽到了,卻是麻煩,不過拼著鐵牛跪上十天十夜,也就無事了那時宋江哥哥必然歡喜!”
計較著時,早到松鶴軒下,只聽隔窗有人誦玉樞寶經之聲。李逵爬上來,舔破窗紙窺視時,見羅真人獨自一個坐在雲床上,面前桌兒上燒著一爐好香,點著兩枝畫燭,正在朗朗誦經。最妙的是,不但公孫勝不在旁邊,連白天來時那兩個通報的道童也不見了。李逵心中暗暗叫好兒:“這老雜毛自己作死,卻怨不得俺鐵牛手狠!”
正握緊雙斧,準備幹事時,卻不防背後吃人拍了一記。李逵雖然膽大包天,但這一嚇也是非同小可,當下雙斧掄圓了旋風一般捲回身來,身後那人早已輕飄飄向後倒縱出三丈開外,既如雪舞之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