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吩咐玳安,去紫石街把王婆請來。王婆一來,西門慶便笑道:“王乾孃,你端的好計謀!就在方才,陳家的退婚文書已經到了!我女兒得脫苦海,全仗你一計支撐,這裡有一百二十貫錢,便請乾孃收下了!”
這退婚一事,王婆實具首功。她先用一片片魚鱗,硬生生在小姑娘的臉上貼出一排排恐怖的鱗甲來,其逼真之處,便是那千伶百俐的文嫂兒,在昏暗之中也看走了眼,認假成真。
王婆早料定陳經濟是酒sè之徒,未婚妻既然容貌已毀,他焉肯依約成親?再加上中間還有文嫂兒友情出演,在陳經濟那裡添油加醋,更堅了這小廝的悔婚之心。
回了東京後,這陳經濟鼓起如簧之舌,先說動了母親,又母子聯心,動搖了鬆糕教頭。至此,那一紙退婚的文約,輕輕巧巧,便飛進西門慶手裡來了。
王婆一聽婚事已退,笑得見牙不見眼,連連恭喜:“若不是星主大官人知人善任,老婆子也得不了這注財喜!”
西門慶心道:“若不是你這老虔婆在水滸傳裡表現太過搶眼,西門大官人便是想要知人善任,也是無從用起!”
這時,那王婆開始假意推辭起來:“星主大官人,本來說好是一百貫,怎麼卻突然多了二十貫出來?老婆子無功不受祿,這錢拿著燙手哇!”
西門慶笑道:“王乾孃不必客氣。這件事情天知地知,神知鬼知,你知我知,月娘知,我女兒知,趙搗鬼知,除此之外再無人知。我想幹娘整rì裡守口如瓶,也是辛苦,所以多備這二十貫錢,請乾孃買些開胃健脾的果食,好好排遣排遣。”
王婆哪裡聽不出西門慶言外之意?聞言便笑道:“星主大官人儘可放心,老婆子以後還想借著星主的福祿,多活幾年哩!豈敢自掘墳墓,得罪星主?有些事情,今生今世必然是要帶進棺材裡的。”
西門慶哈哈一笑,點頭道:“既然如此,王乾孃你這便回去吧!若你兒子從淮上回來,想謀個安穩營生,讓他前來見我!”
王婆一聽,心下大是感激,暗想道:“我只說前些天關於我兒的閒談,只是星主大官人跟我虛情假意,卻不想過了這許多rì子,他還放在心裡。”
當下恭恭敬敬地跪下向西門慶磕頭辭行,口中只是道:“星主大官人儘管放心!”西門慶避席不受,又命來興替王婆背了那一百二十貫錢,送她回茶坊去了。
打發走王婆,又把玳安叫過來,吩咐道:“你再去咱清河東門外頭條巷二郎廟三轉橋四眼井那裡,把趙搗鬼給我找來。”
玳安便抱怨道:“這天寒地凍的,爺你若叫人,便讓我跑一回腿也就罷了,偏要分成兩次,讓我跑兩回……”
西門慶笑罵道:“懶斷筋的小猴兒!慣成你了是不是?”玳安脖子一縮,如飛的去了。
過了半天,玳安和趙搗鬼兩個冒雪衝寒的回來了。把門的來爵讓進趙搗鬼,卻截住了玳安,含笑道:“小猴兒,老爺命令你再去縣衙門前,把何老人給請過來……”
話音未落,就聽玳安一聲慘叫:“我好苦命啊——”
玳安苦命,他請回來的趙搗鬼也強不到哪裡去。一進西門慶的書房,便聽劈頭一聲大喝:“趙搗鬼,你知罪否?”
趙搗鬼心下一驚,抬頭正看見西門慶正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膝蓋一軟,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小的不敢欺瞞星主大官人,小的有罪!”
西門慶一聽,倒頗出意料之外,便問道:“你有何罪?從實招來!”想到自己今rì居然扮演了一回李知縣夏提刑的角sè,西門慶忍不住暗暗好笑。
趙搗鬼放聲大哭:“小人……小人……小人今天,又把一個病人給醫壞了……”
西門慶一驚:“還能救不能?”
趙搗鬼哭道:“萬幸只是外傷!小人斗膽,已經把人送到星主大官人的藥棚那裡去了……”
西門慶這才鬆了口氣,便發狠道:“哼!你這廝!不學無術,可恨之極!若不是看你在我女兒退婚之事上還有些微功,那閻羅殿前的牛頭馬面,早將你捉入十八層地獄,用杵來舂,鋸來解,填進油鍋裡去炸了!”
趙搗鬼聽得不寒而慄,趕緊哭著磕頭:“多謝星主大官人免我苦楚!”
西門慶眉頭一皺,厲喝道:“起來說話!”趙搗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站起來,象個避貓兒鼠一樣站在一旁。
西門慶便嘆了口氣,溫言道:“你看看你!也是高高大大的一條漢子!那rì對答陳經濟那廝,口舌便給,也足見你的聰明伶俐!為什麼偏偏不專心學醫,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