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蛻下來的皮,天天以丹青描畫,第二天再穿回去,即使再美,也終究屬於皮相,卻做不得準!現在的那張臉,才是她的本來面貌!若換了第二個人,我也不會道破這天機,但今rì既然受了公子的賞,姓趙的豈能無一點兒人心?”
陳經濟顫聲道:“西門小姐她現在的臉……莫非變成蛇頭了嗎?”
趙搗蛋趕緊道:“哪裡到得了那種地步?有西門星主的福德保佑著,當然還是人臉,只不過——那臉上的鱗片兒就恐怖得緊了……”
陳經濟突然如夢初醒,盯著趙搗鬼的眼睛逼問道:“這話卻又不對!當rì我丈人地府還魂,說清河縣中,只有兩位星主——我丈人,地廚星,若再添上西門小姐,豈不成了三位?”
趙搗鬼臉上面皮牽動都不牽動一下,只是笑道:“公子爺有所不知。這天上的星位,卻是有譜的,就同人世間的職位一樣,一個蘿蔔一個坑,上下有屬,才能尊卑有別。西門星主和那地廚星,都是垂流光於一方的大星,底下轄著小星無數,這西門小姐轉世的翼火蛇雖然列位二十八宿,但那只是宿位,份屬西門星主該管,豈能與星主並列?”
陳經濟還是搖頭:“你怎麼知道得這般詳細?這種事,我丈人肯定不會對你說,你卻是從哪裡聽來的?還是你自己胡亂編造出來的?”
趙搗鬼一抖摟手,叫屈道:“哎呀!好我的公子爺!你不發愁你自己,倒打算起我來了!你難道沒聽說過,醫卜不分家?想我趙搗鬼以卜筮入醫道,一雙yīn陽火眼,也不知看破了紅塵中多少冤孽病症。前rì裡西門星主既然自己洩了天機,今rì裡他的事還能瞞得住我嗎?”
陳經濟呆了半晌,突然問道:“先生說發愁我自己,我卻有什麼地方要發愁的?”
趙搗鬼嘆息道:“所以說嘛!剛才我才不停地說‘可惜!可惜’!就是可惜這個啊!想到公子如此貌比潘安,卻最終要娶一個……唉!總之,是可惜啊可惜!”
陳經濟又呆了半晌,再次問道:“先生剛才說,那西門小姐臉上生了鱗甲,卻不知……”
話猶未落,那趙搗鬼便跳了起來:“說不得,說不得,公子且積個口德,留著這胃口不倒,讓我趙搗鬼吃飯才是。對了!我還得回家去泡製藥材,這便告辭了!多謝公子今rì的賞賜,回見!回見!”
不等陳經濟回話,他早已拔腿出門,口中兀自唸叨有聲。陳經濟豎耳仔細聽時,卻是什麼“黃金落泥汙,蒹葭倚玉樹”,再想聽多些,趙搗鬼早已走得沒了影子。
這一來,陳經濟心裡便懷了個老大的鬼胎,走到壁前,照著銅鏡裡自己的臉,當真是白玉為表,秋水為神,年輕小夥子的一股英風銳氣都寫在上面。正小得意間,突然想起趙搗鬼的一番話,陳經濟心中猛的一亂,鏡子裡自己的臉上便好似浮起一坨一坨的蛇鱗來。當下急忙轉過身,更不敢看,再摸胳膊上時,已經起了好大一層雞皮疙瘩。
陳經濟心煩意亂,便想道:“這婚事卻是做不得了!我大好的人才,豈能娶一個醜八怪為妻?以後上了東京,也吃我那幫兄弟們笑話!”
但轉念又一想,趙搗鬼的話也未能輕信,他一個治病的郎中,口裡什麼話說不出來?萬一他只是在言語間消遣我,那西門小姐並沒什麼毛病,我卻當了真,熱鬧退起婚來,豈不是壞了當年爹爹結好西門家的大計?
仔細斟酌,若是能見那西門小姐一面就好了。但一想到親自探病,便免不了要和西門慶面面相對,因李嬌兒的事,陳經濟心中到底有些不自在,便不禁躊躇難定。
左思右想,猛然間想起一個人來,一時間拍案喜道:“我怎麼把她給忘了?!”當下急喚進長隨的家人,問他道:“幾年前我和西門小姐訂親的時候,那個做媒人的文嫂兒,你還記得她嗎?”
那家人道:“小人記得!那文嫂兒還是小人請回來的呢!”
陳經濟便道:“今rì我有一事,要勞煩這個文嫂兒,你再去她家一趟,將她喚來說話。”
家人道:“小人這便去。那文嫂兒家離這裡卻遠,待小人向管家借匹馬,還走得快些。”
陳經濟便催促起來:“那就快去!”心中暗暗思忖,若文嫂兒來了,便讓她以探病的名義,暗中將那西門小姐相一相。若那趙搗鬼滿口放炮,那還罷了;若是他所言不虛,這樁婚事,理當別有計較才對!
陳經濟的家人便去向來興借馬。西門慶這幾天著實看覷這陳經濟,因此來興也不敢怠慢,帶人來到馬房,因結計著白馬西門慶出客要騎,便借了另一匹黃馬。陳家家人出了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