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西門大官人是天星轉世,其人推出的功德炊餅救苦如神。別人聽了將信將疑,但悟非大師卻恍然大悟——怪不得西門慶少年時練起武來觸類旁通,眼過手過,便能領會招數中的奧妙,原來他是天星臨凡,自然帶有宿慧。
從此,悟非大師就留心起來,西門慶的訊息,rì新一rì,說他自地府還魂之後,洗心革面,有如換了另一個人一般,不但從前的惡習全戒絕了,而且行善更是不遺餘力,家中粥棚藥棚開起來後,也不知周全了鄰近多少窮人家的xìng命。
悟非大師聽了以後,再也坐不住了,過了年之後,便到了清河,細細察訪,耳聞目見之下,這才相信,西門慶苦海回頭,卻是個真心的。
因此,悟非大師這才現身見他。此時看到西門慶跪倒在地,自稱從前法名無sè,老和尚雖然心中遺憾他荒廢了十年光yīn,人生能有幾個十年?但是,看到西門慶真正的改過自新,更讓悟非大師心頭歡喜。
當下僧袍一拂,一股柔力將西門慶身子扶起,悟非大師長嘆道:“唉!無sè啊!你終於長大了!”
西門慶無言以對,師徒二人只是相向點頭而已。但西門慶隨即反應過來,馬上將還在地上跪著的家人們喝起,又將悟非大師恭恭敬敬地請了進去。
進了書房,西門慶把悟非大師讓到正zhōng ;yāng坐下,自己便要大禮參拜,他想的是,雖然男兒膝下有黃金,但這位大師是真正的德藝雙馨,自己便是向他跪上一跪,也是該的。
悟非大師袍袖一拂,又把西門慶的身子托住了,擺手道:“出家之人,不拘於俗禮!你且坐下,為師有話問你!”老和尚心中卻道:“我這徒兒是轉世天星,若吃他一拜,只怕老和尚消受不起!”
西門慶見悟非大師不讓他跪下磕頭,倒也遂了他的意,當下便在下首椅子上坐了,恭恭敬敬地道:“師傅有話請問,弟子知無不言。”
悟非大師問道:“過了年驚蟄之後,萬物復甦,那時你的粥棚藥棚,卻將如何處置?”
西門慶道:“師傅,世間無rì不病,亦無rì不貧,但徒兒可幫忙醫病,卻不可以幫忙救貧。何也?夫病者,身體之疾患也,患者無以自主,故徒兒施藥救人,此理所當為也;然貧者,其身體無患,四肢有力,若終rì授之以魚,豈非無形中扼殺了其人的上進自立之心?因此,打chūn之後,徒兒的藥棚還是要開下去的,但粥棚卻要暫停了。”
悟非大師沉吟道:“你此言雖然有理,但奈何那些饑民嗷嗷待哺,若袖手不管,非我佛慈悲之意。”
西門慶合什道:“師傅,弟子並非鐵石心腸,不授饑民以魚,是yù授饑民以漁啊!我這些rì子,已經將清河縣外荒野之地盡數買下,這幾天地契便可到手。只待chūnrì一到,地氣一暖,便要讓這些饑民領了鋤耙犁耜去開荒種地了。以一夫之力,足以養數口之人,貧之一字,此時已不足慮,所慮者,唯有流民四體不勤、遊手好閒耳。”
悟非大師全什道:“阿彌陀佛!如此一來,功德不小。只是,卻不知到得秋收之後,徒兒你那地租,卻是幾何?”說著,老和尚兩道凜冽的目光,直投到西門慶臉上,照進他的心裡。
迎著悟非大師的目光,西門慶昂然道:“師傅,弟子此舉,皆為贖從前渾渾噩噩、麻木不仁之罪孽,豈是yù以此謀利,食饑民之膏而自肥?饑民若得收成,隨其自主,他們臉上多歡喜一分,便多減輕了我從前犯下的一分過錯!”
師徒二人四目相對,悟非大師厲目森冷如電,西門慶坦然面向,侃侃而談,絲毫不落下風。悟非大師心中感慨:“我這電目照神之下,便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心中有鬼者也不敢如此面對。我這徒兒改過之心,卻也是極虔誠的了!”
悟非大師哪裡知道,西門慶自從得了葉知秋那“不欺心,不妄語,守廉恥”九字真言後,時時謹記在心,此時實話實說,心中既然通達,自然不怕佛法的神目如電。
悟非大師當下長頌佛號,在椅上長身而起,嘆道:“無sè,你今rì一點仁心,足以贖昔rì千般罪業。師傅當年沒有看走眼,你果然還是那個渾金璞玉一般的好孩子!不負為師曾經花費七八年心血,教導你一場!”
西門慶感受到老和尚溫暖的眼光,心中頓時一陣難言的感動,暗道:“我今rì結交的人,都是圖我的多,為我的少,能以這般眼光看我的,全清河縣上下,也只不過聊聊數人而已。我西門慶堂堂一條漢子,絕不能負了這眼光中的一片信任!”
想到殷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