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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就在吳家兄弟勝利在望的那一剎那,突然被反將一軍,腳下所有的階梯都被抽去,從希望的巔峰摔落到絕望的深淵,那種巨大的人生落差,足以毀滅一個健全的靈魂,而象吳家兄弟這種利yù燻心的小丑,他們的jīng神防禦力幾乎就是一張劣質的麻紙,一觸便碎。

吳二舅當天就被刺激得神智不清了。就因為他不是長子,吳家世襲的一切好東西都沒他的份兒,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個當官的機會,偏偏卻功虧一簣!吳二舅無法承受這種失敗的痛苦,一口氣上不來暈倒在大廳上,醒來後就誰也不認識了。還好搶救得及時,回過魂來後,吳二舅放聲痛哭,那空山老鴞般的噪音,讓全清河縣的耳朵都受了荼毒。

第二天,吳二舅悄悄一個人,從家裡失魂落魄地出來,信馬由韁的,不知不覺就到了運河沿上。看著滿眼的大水,吳二舅想了很多,從小到大的往事,這一刻歷歷在目,隨著運河水從心田裡流過,不知不覺間,又早已經淚下披臉。

吳二舅搖搖晃晃地從坐著的大堤上站起身來,喃喃地道:“妹妹,做哥哥的對不起你!大哥,你我兄弟來世再見了!”說罷撩起袍襟子掩住了臉,飛步衝著運河就撲了過去。

千鈞一髮的時候,一根釣絲把吳二舅的腿扯住了,吳二舅一頭栽倒,魚鉤入肉,生疼!

一個熟悉的聲音耳邊響起:“哪一個傢伙,敢來敗我願者上鉤的興頭?”

吳二舅顧不得腿上的疼痛,拽下頭上遮眼的衣襟一看,西門慶正叉著腰站在身邊冷冷地看著他。呆了一呆,吳二舅以頭搶地,放懷痛哭,只是幾聲,嗓子就啞了……

吳二舅突然失蹤,讓吳家人都慌了神。這時,被李知縣關進了縣牢的吳大舅也已經破產出監,他顧不得屁股上的限棒傷痕還在疼痛,先緊著四下尋人,卻哪裡還能找得著?

吳二妗子以淚洗面,吳大妗子就和吳大舅悄悄商量,要不要分家?畢竟現在的吳家賠償了各家各戶的損失後,早已是門戶盡絕,連祖傳的房子都墊進去了,吳二舅又突然沒了蹤影,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嚼裹,讓吳大妗子怎能不愁?

吳大舅看著現在租賃著的小小蝸居,這房子,老鼠進來了都得含著兩包眼淚出去,哪有什麼安身立命的東西可分?吳大舅斷然搖頭:“我昨天已經對不起妹妹,今天絕不能再對不起二弟!現在他生死未卜,我若把他媳婦趕逐出去,死了的爹孃九泉之下也不會饒我!”

這時已經入寒,正是棉衣上身的時節,但吳大舅卻只能抱了自己的棉衣,再去當鋪中典當。當他抱了典當來的幾串錢,佝僂著身子,在寒風中蹣跚著往家裡趕時,走了數步,才驚覺方向不對——那裡的祖居,早已歸了外姓人家,自己是再也回不去的了。這一瞬間人生的酸楚,只激得吳大舅嗓子眼兒發鹹,心口發堵,卻只能硬生生地受了下來。

吳大舅慢慢轉身,往租賃來的小屋行去,走幾步兒,喘息幾聲。迎面正過來鄭親家,見他臉sè灰敗,急忙扶了他,送他回家。

心中深深感激之下,吳大舅便邀鄭親家屋裡坐坐,鄭親家欣然相從。進了黑燈瞎火的屋子,坐在點水成冰的三條腿板凳子上,鄭親家便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原來,他是來退婚的!

鄭親家的女兒鄭三姐兒,本來許著吳大舅的兒子吳舜臣為妻,兩家商量好了等吳大舅當一年指揮使,手裡有了活泛錢,就要迎娶過門了。但到如今,什麼發家致富的雄心壯志,都早已成了南柯一夢,這婚嫁之事,卻又如何說起?

吳大妗子本來只是在一旁遞水——現在的吳家,根本沒有“茶”這個編制——突然聽到鄭家要退婚,便如有人掐了她的心尖子一般,“呼”的撲上前來,百死不允。

鄭親家面露鄙薄之sè,點手指著屋中零落殆盡的一切,傲然道:“吳家嫂子,世上誰家做父母的,願意把自家的親骨肉往你家這火坑裡填?哼!若說火坑,卻是高抬了你們,應該說是冰坑才對!我家閨女的庚帖,你還是不還?”

吳大妗子兩眼起了紅絲,如河東獅一樣吼道:“不還你又能怎的?”

鄭親家拍桌而起:“若不還,我就上縣衙門去告!你家那兒子,前些rì子還當他老子成了指揮使,他自己就是吳衙內了!他勾搭了一幫青皮後生,在勾欄院中東遊西逛,吃酒耍錢,無所不為!我鄭家的女兒,怎能嫁這種無賴子弟?若你不還我庚帖,休怪我上衙門去,告你家小子不成器,那時知縣大人作主,將你家小子打了夾了,庚帖還是要退我!”

吳大妗子手扶額頭,一下坐倒在冰地上,想到不成器的兒子,眼淚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