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不忐忑起來。
一路被玉簫推著來到內廳,chūn梅俯身下拜,不敢抬頭,卻聽月娘笑道:“chūn梅小妮子,今rì卻要向你道喜了!”
西門慶打量著這個在《金瓶梅》中三分名姓的女孩子,卻見她低頭俯首,看不見容貌,便笑道:“抬起頭來!”
chūn梅聽西門慶話音中充滿了嘲戲味兒,心中便犯了犟,只是把頭低著,並不向他這邊看一眼。
月娘輕笑道:“原來一向鋒利的小妮子,今天也知道害羞了!chūn梅,今rì你有了好歸宿,我西門家自當要象嫁女兒那樣,吹吹打打,送你歡歡喜喜出門。出閣到了夫家,卻要好生恪守婦道,莫失了我西門家的體面!”
chūn梅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心中詫異,難道不是收房,竟是放自己外嫁不成?可是,那個未知的夫婿是誰?
轉頭一看,卻見玉簫滿臉都是頑皮的笑,顯然對作弄了自己一下而深感得意。chūn梅突然心頭一驚:“啊喲!不好!難道是主人把我送給了他那轉世星友,號稱地廚星的武大郎作妾不成?”
一想到那“三寸丁谷樹皮”,chūn梅只驚得面龐雪白,差點兒便昏了過去。急轉頭向西門慶那邊看去,卻見他手託下頷,正看著自己微微點頭。
原來西門慶正在想:“看這chūn梅,也不過只是中上之姿而已,但加上她那股含苞yù放的傲氣,便顯得是個十足的畫上美人兒了。氣質這個東西,果然奇妙啊……”
那邊月娘已經讓左右扶起了chūn梅,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將那琴瑟和諧、宜室宜家的吉祥話兒,說了又說。chūn梅神不守舍的聽到最後,突然間從月娘嘴裡漏出一句:“……那守備周秀膝下無子,若你能給他生個一兒半女,rì後……”
chūn梅呆了半晌,突然反應過來,待月娘閉嘴回氣的工夫,才怯生生問道:“敢問夫人,卻不知讓小婢下嫁何人?”
月娘聞言一愕,轉頭向玉簫一看,玉簫便掩著嘴低下了頭。月娘笑罵了一聲:“頑皮!”這才溫言向chūn梅道:“今rì縣衙之中,你家老爺聽得本縣守備周秀無子,掐指一算,便知他與你有姻緣之份,因此才央李知縣和夏提刑做媒,將你的終身,許配給了周守備。你得了這個好歸宿,久後榮華富貴時,卻不要忘了今rì的西門家啊!”
chūn梅呆了一呆,突然流下淚來,搶步來到西門慶身前,跪倒後深深地叩拜了下去。
西門慶大感狼狽,他生平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奴役式的叩頭跪拜。跪者無恥,受者無禮,在這一叩一跪之間,也不知抿滅了多少人xìng的光輝,扼殺了多少英雄好漢的風骨。
因此伸手一託,強行將chūn梅扶起,笑道:“待到後rì,那周守備便來下聘,這兩天你便好好待在房中,安心學著做一個新娘子吧!”
感覺到chūn梅犟著還想拜下去,西門慶眉頭一皺:“來人啊!把這小妮子扶回房去!你們幾個要好的小姐妹,先好好替她賀喜一番吧!”玉簫、蘭香等幾個丫環嬉笑著一哄而上,如群鷹攫燕雀,把chūn梅給架走了,至於她們會搞出些什麼刁鑽的閨蜜怪招來,西門慶也懶得管了。
廳中突然一靜。西門慶這才發現,此刻內廳之中,竟然只剩下了月娘和自己兩人,他的心一下子慌了。
他雖然能把全清河的文武人心都玩弄於掌股之上,但他卻無法也不敢去褻瀆月娘那雙眸子中流露出來的真情。那種澄澈的眼波不管是今生還是來世,都是最稀有的,有幸得遇者,應該好生珍藏在心中呵護才對。
但是,他的身體雖然是西門慶,但他的靈魂卻早已換成了另一個人,另一種思想,所以,他覺得自己沒有接受月娘那澄澈眼波的資格。
如此美女,如此柔情,真的令人自慚形穢。
他能毫不猶豫地拒絕潘金蓮的請客誘惑,說起來還是因為月娘的真情。只要想起那一雙澄澈的眼睛來,世上的萬千妖嬈的媚力就算不得什麼了。
但獨自面對這一雙澄澈的眼睛時,西門慶又發現,自己所有的定力和智慧,也同樣算不得什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西門慶暗暗地立誓:“就算為了這一雙眼睛,就算八年後我真的要死,我也必須在死前,先給這雙眼睛闢出一個不受世間風波擾攘的洞天福地來!”
一念至此,西門慶抬頭直面月娘道:“月娘,那些假借據呢?拿來明rì我有用處!”這正是:
千秋邈矣獨留我,九死歸兮更護花。要知月娘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