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便道:“公子,昨rì去麗chūn院陪中拿行李箱籠時,我見那來興管家的眼sè便甚是不對。我想誰家的奴才,沒有個穿青衣、報黑主的意思?咱們的那點事體,西門老爺應該早知道了!何況他老人家又是天星轉世,我們哪裡瞞哄得過去?”
陳經濟一張臉皺得跟苦瓜一般:“若你說得是真,卻又該怎的?”
那家人便道:“公子不必憂心,我想西門老爺必不怪你。公子你想,那李嬌兒家是什麼門戶?咱們家又是什麼出身?西門老爺豈能為了一個勾欄女子,就和八十萬禁軍教頭家翻臉不成?誰讓她李家開著那個門兒,自然是大家馬兒大家騎了!奴才再說句不當說的話——我聽說西門老爺平rì裡,也是個不安分的,三瓦兩舍,無不遊走得爛熟。依小人之見,西門老爺說不定已經知道了公子的風流,心下不但不怒,反而暗暗引為知己。要不然,何必花費那黃金一般的人參,拿來給公子補身呢?”
一席話,說得陳經濟憂心盡去,想了想,臉上突然露出了猥瑣的笑容:“若真如你所言,今後突然在勾欄裡碰上了我那丈人,一時卻怎生迴避才是?”
眾家人都嘻嘻地jiān笑了起來,再不以西門慶為慮了。
這時,西門慶正在偏廳之上,和賁四商量舊棉衣褲的收購之事。待發落完賁四,便吩咐玳安道:“你且去紫石街,替我去請一個人。”
玳安便抖擻jīng神道:“是要請武星主嗎?”武大郎自從因西門慶發家致富後,對西門慶家的家人都好得不得了,凡是西門慶派過去送信的,從沒有一次是讓他們空手回去的。因此現在西門府眾家人無不視去紫石街為肥差,大家恨不得攛掇了西門慶,天天去武大郎那裡公幹才好。
誰知西門慶卻搖手道:“錯!你去武星主家隔壁,將那開著水茶坊的王婆給我請了來!”
“啊?”玳安張大了嘴,塞進去一個功德炊餅不費吹灰之力。
“啊什麼啊?懶斷筋的小猴兒!還不給我快跑?”西門慶變了臉喝罵一聲,玳安唬得金命水命,走投無命,早已如飛的去了。
西門慶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桌上打著節拍,心中很是得意。說到退婚,他還真沒那花花腸子,能想到的最好主意,也就是象《水滸》裡那樣,埋伏在陳經濟那小廝回家的道路上,揀個僻靜處跳出來,一刀砍了他的腦袋。只要沒有了新郎官兒,那婚事又從何說起?
不過想了想,陳經濟之來,是因給自己弔孝而起,若他死在了這一趟旅程中,那陳洪只有這一根獨苗,豈肯善罷干休?遷怒之下,十成裡有九成九會怪罪到自己頭上,現在的自己可無意與禁軍的鬆糕教頭作對。
因此昨rì間七想八想之下,突然想起那王婆來。試看《水滸》裡她替西門慶勾搭潘金蓮時安排的那十分捱光計,真個是雖然入不得武成王廟,端的強似孫武子教女兵。這老虔婆,既然能幫昨天的西門慶勾引良家婦女,自然也能幫今天的西門大官人完美退婚。
世上這種小人最多,盡都是些可相與為善,也可相與為惡的人物。用在邪處,就是要人xìng命的砒霜;用在正處,就是以毒攻毒的良藥。關鍵就是,看人怎麼用了。
正思量著,卻見玳安領了那王婆進門,西門慶便笑道:“乾孃一向少見啊!”
那王婆早已巴巴地磕下頭去:“哎喲喲,老身是個什麼東西,敢讓西門星主叫一聲乾孃?不當人子!不當人子!星主卻莫要折殺了老身!”
西門慶讓玳安趕緊扶起王婆,這才笑道:“玳安,你退下吧!無事莫讓一個人過來!”玳安見西門慶言語鄭重,心裡打了個突,答應著退出去了。
見玳安行得遠了,西門慶這才笑道:“王乾孃,你年紀這般高壽了,便是稱呼你一聲‘乾孃’,也是該的。卻不知你兒子跟誰出去,卻撇下你這樣一位老人家,倒放心!”
王婆便嘆道:“說不得!跟一個客人淮上去,至今不歸,又不知死活!”
西門慶道:“卻不叫他跟我?”
王婆笑道:“若得大官人抬舉他,十分之好。”
西門慶道:“等他歸來,卻再計較。”
這幾句閒話一說,王婆心想:“這西門大官人又是生藥鋪,又是功德炊餅,又是舍粥舍藥,念老惜貧的,卻不是個清閒人,今天既然叫了我來,必有用我之處。想他是天星轉世,我又怎敢故意拿大,卻讓他先開尊口?”
因此這婆子便虛笑道:“大官人,你是天星下凡,一眨眼的時間都是金貴的。今rì既然叫老婆子來,必然有個道理,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