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胡正卿,王婆水茶坊間壁鄰居賣餶飿麵食的張公……還有不少自己平時不熟悉的,都隨在哥哥身後來了。
王五、趙六一見來了這麼多人,趕緊抹抹嘴從茶棚裡面鑽了出來,他們倒不是害怕這些老頭老太太會把武松打奪了去,而是擔心在武星主面前失了恭敬,若玉皇大帝計較起這罪過來,那可不得了。
武松滿面愧sè,上前來向眾鄰家見禮,口口聲聲只是道:“前些時候,武二魯莽了!”
眾鄰居簇擁著武松進城,武大郎沿路便向王五張六道:“好教二位端公得知,家中行路的準備,俱已做足,只待我兄弟與鄰里鄰居們賠過情道過惱,便請二位端公帶他上路便是。”
須臾到了清河第一樓,樓上早擺好了筵席,便請眾人入座,武大郎央王五替武松暫時開了枷,帶著武松親自把盞,為他月前在此驚擾了眾鄰居賠情。
武松看著周圍熟悉的場景,雖然打碎的桌椅都已經添補一新,但頭頂屋樑上的那道彌補不了的刀痕,還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看看座中沒有西門慶的身影,武松心頭更增歉疚。
終席之後,武大郎便請王五、趙六,押著武松回家。到了紫石街,武大郎把王五、趙六安頓在王婆的茶坊裡吃茶,自己帶了武松進了家門,來到廳堂正中自己坐了,便問道:“兄弟,你背上棒傷可還疼嗎?”
武松低頭道:“兄弟得行刑的衙役看覷,又有功夫護體,那四十脊杖根本算不得甚麼!”
武大郎“哦”了一聲,突然聲音轉厲:“既然如此,還不跪下?!”說著,順手cāo起一條擀麵杖來。
武松默默跪下,垂頭道:“任憑哥哥責罰!”
武大郎垂淚罵道:“你這小孽障!只是一時眼不到處,便撞出多少禍來?咱們武家,世世代代,本本分分,怎的便出了你這個魔星?你是一縣的都頭,那應伯爵便是jiān狡狠毒到十二萬分,你將他和他一眾黨羽擒了,解入縣來,天地良心王法都在,還怕申不了冤,出不了氣嗎?又何必殺人?又何必將他家殺了個門戶盡絕?你……你這廝!招打!”
罵著把擀麵杖一舉,武松一咬牙,一閉目,也不敢運氣護身,只等著捱打,等了半天,卻什麼動靜都沒有。原來武大郎雖然罵得兇狠,但手中擀麵杖搖三搖,晃三晃,終究還是落不下去。
這兄弟情深,比之三百擀麵杖,更令武松心中痛楚,一時間熱淚迸流,俯伏在地:“哥哥,兄弟知過了!”
武大郎亦是眼中流淚,手上的擀麵杖更是打不下去了。
正當此時,卻聽潘金蓮在樓上凝咽道:“既是咱家兄弟已經知悔,你還要打他怎的?”武大郎一聽,正好就坡下驢,將擀麵杖往桌上一擲,指著武松罵道:“小孽障!你可知,就因為你一時的意氣,讓多少人為你cāo碎了多少心?”
武松泣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兄弟的不是!請哥哥責罰!請嫂嫂責罰!”
潘金蓮捧著個包裹緩緩下樓,對武大郎道:“咱們兄弟還要行遠路,你卻要讓他跪到幾時?”
武大郎恨聲道:“這小孽障若不說明他錯在何處,偏不叫他起來!”
武松垂頭道:“哥哥,小弟一錯是有眼無珠,認錯了jiān人;二錯是偏聽偏信,差些兒誤傷了好人;三錯是頭腦糊塗,只知快意恩仇,卻失了宋公明哥哥常說的一點仁心,竟然罪及婦孺……哥哥!小弟此時,悔之晚矣!”
言罷,叩頭在地,淚如泉湧。
武大郎見兄弟知悔了,長嘆一聲:“若不是西門仙兄義薄雲天,花了十萬貫金珠寶貝,上東京尋了門路,此時此刻,你已糜爛在東平府的監牢裡多時了!還輪得到你在這裡說什麼悔之晚矣?——你且起來吧!”
武松站起身後,斬釘截鐵地說:“哥哥,今rì為何不見西門大官人?兄弟這條命是他救的,無論如何,也該拜倒在他身前,叩謝他的救命之恩才對!”
潘金蓮在旁邊說道:“西門大官人他生平見不得‘紫’字,因此才沒來咱家見你。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受人滴水之恩,就當湧泉相報,這便去西門大官人府上,臨行一拜,也算是咱們武家的一點虔心。”
武大郎連連點頭,武松亦道:“嫂嫂說得有理!”說著起身便要出門。
“且慢!”潘金蓮道,說著將手中的包裹遞過來,“拿上這個!”
武大郎替武松開啟一看,原來裡面是單衣棉衣,行路的千層底鞋,一針一線,都做足了功夫。武松看著那綿密的針腳,想到自己耳軟之下,竟然信了嫂嫂不貞的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