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就起身告別。藍晴忽然讓經濟學家先走,說有私事跟梅皓明叮囑。經濟學家心有不捨,卻裝作瀟灑地優雅離去。站在黑色捷豹轎車門前,他仍然不忘曖昧地朝藍晴揮了揮手。藍晴笑容可掬地回了手勢,看著轎車離開咖啡館的停車場,才若有所思地坐了下來。藍晴沉默了一會兒,低著頭兀自喝咖啡。梅皓明極不自然地點燃了一支香菸,拿在手裡並不抽,只是搪塞尷尬與不安。反覆拿捏了一番之後,藍晴略有羞澀地說道:
“平安夜快到了,聽說君悅飯店的義大利菜不錯……我喜歡生醃金槍魚,你喜歡嗎?”
梅皓明有些侷促不安,猶猶豫豫地回了一句面子話。
“我喜歡沙拉……橙肉洋蔥沙拉。”
“我訂好了一間套房……雙人大床……”
大膽而坦白的邀約讓她一臉羞澀,他卻心慌意亂地拒絕了。
“你知道……生意上的事情需要打理……顧不了私人生活的!”
“你若來,我就不去塔斯馬尼亞……可以不演春香!”
也許,她是一番真情實意,可是梅皓明根本沒有勇氣接受。說不清楚原由,梅皓明只是不想介入藍晴的私人生活,或者說不敢介入她的生活。當然了,梅皓明向來希望藍晴能夠實現抱負,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你是一個好演員!作為朋友,我會支援你!”
就這樣,梅皓明委婉地拒絕了藍晴的邀約,兩個人都尷尬地沉默下來,而後便在不安的氣氛中告別。鑽進了藍色的迷你庫博小轎車,她便抑制不住地落下了委屈的淚水。
永遠都有商人喜歡領跑,也永遠都有商人跟著別人跑。
鍾尚正為此惴惴不安,太多的無恥對手野蠻地狂奔,死死地咬住他不放。《月老》節目由於破天荒地將男歡女愛搬上了熒幕,不可一世地俘虜了無數觀眾,也不可一世地席捲了滾滾利潤。然而,橫徵暴斂的好日子就要被攪局者毀掉了。
忍辱(5)
一大塊肥肉擺在了眼前,哪一個商人不願死命往上撲呢?遍佈各地的電視臺潮水般地發起抄襲運動,數不清的電視相親節目也紛紛登場,將數不清的孤男寡女送上電視熒幕。每逢入夜,無數年輕男女在電視熒幕裡傾瀉感情,痴情觀眾眾說紛紜,品頭論足,好不快活。發情的男子和思春的姑娘,大膽地操著天然的鄉音,氾濫般地製造愛情小吃……自由兜售愛情商品的年代!猶如永珍更新,猶如改天換地,猶如情愛滔天,一時真假難辨,人人自娛。
競爭對手們躲在幕後或唉聲嘆氣,或喜不自禁。鍾尚的生意卻漸漸地受到威脅,刁鑽刻薄的廣告商紛至沓來,要麼砍價,要麼撤約。實力脆弱的地方電視臺也日漸內耗,不同的勢力陣營和利益集團各自分藩割據,明爭暗鬥。畢竟,所有的生意矛盾歸根結底都是緣於利益,既然《月老》節目的收益慘淡,鍾尚與地方電視臺的關係也冷淡下來。
賺得盆滿缽溢的香港商人裝模作樣地從中斡旋,背地裡卻過河拆橋,落井下石。香港商人自有打算,恨不得眼下的局面更加慘淡一些。他怎麼可能在乎鍾尚的利益呢?怎麼可能在乎電視節目的死活呢?他的本意是要瓜分地方電視臺,而《月老》節目無非是一個小小的突破口罷了。地方電視臺越是虧損連連、混亂不堪、前途渺茫、勢力下滑,香港商人的搏弈籌碼越是有分量。他要像救世主那樣,名正言順地分割地方電視臺的利益,順便將鍾尚之流的小角色踢得遠遠的。這才是香港商人的胃口!大商人的胃口!
香港商人比誰都清楚,生意永遠是勢利的。
既然如此,似巧非巧的好戲就接連上演了。年屆中年的男主播半生清白坦蕩,而今忽然惹出了天大麻煩。他曾經懷揣遠大夢想,決意在電視業獨樹一幟,要麼就做中國的克朗凱特,要麼就做中國的丹拉瑟,要麼就做中國的麥克?###。不料,保守集權的國有電視集團殘酷地粉碎了他的理想。他衣冠傳統,姿勢標準,字正腔圓,淪為了典型的政治喉舌以及正統輿論的代言人。在規模驚人的電視派對中,面對直播鏡頭,他可以滔滔不絕地演講假意話,也可以聲情並茂地揮灑煽情的眼淚。他很清楚中國人是愛哭的民族,眼淚的分量和數量以及假話的重量和能量,往往才是主播們相互競爭的籌碼。
不僅如此,中年男主播刻苦鑽研講話的本領,認為“講”字左邊為“言”右邊為“井”,所以講話是有藝術的,講不好就掉到井裡:遇到女人講假話,遇到場合講笑話,遇到會議講廢話,遇到領導講奉承話,遇到朋友講謙虛話,遇到對手少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