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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沈菊年跪著,三杯水酒灑在身前的土地上。

李群低下頭,看到沈菊年眼裡的淚光,眼眶溼潤,卻沒有流淚。

那次被打得那麼慘,咬緊牙關,她也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沈菊年也不知為何,每次眼淚到了眼眶,便忍著不想流出來。

不過她是真的傷心,至於為什麼傷心卻不流淚,她就不明白了。就像李群,他心裡一定也不好過,但他看上去和平時也沒什麼不同。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表達感情的方式也不同,怎麼能強求人人都是痛哭流涕呢?

李群說:“二師兄年輕時受過重傷,根基廢了,但跟尋常習武之人比起來,仍是強上許多。只是病根仍在,註定活不過五十。我不信命,卻也鬥不過。”每到夜深人靜之時,他便會潛到劉晉銘房中為他療傷,歷經滄桑,劉晉銘也看淡了生死,過去在山上,他常笑著對人說:我那個小師弟啊,看似無情,其實最是重情,別人不瞭解他,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啊,也只是一個聰明的傻孩子。

李群的眼神微微黯了下來,也說不上多麼悲傷,有希望活下來的時候決不放棄,既已死去,傷心也是無謂,雖明白這個道理,想起再看不到二師兄大大咧咧的笑臉,心裡還是略微有些沉鬱。

“先生為了師傅來蕭府,現在師傅走了,您是不是也要離開了?”沈菊年問道。

“再過一個月,我便回雲都門。”李群問,“你和我一起回去嗎?”

沈菊年仰著頭,怔怔望了他半晌,突然覺得脖子有些酸,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塵土,藉此掩飾自己的尷尬。“我放心不下七小姐,而且,我想回安州看看。”

她很久沒有回家了,不知道大嫂生了男孩還是女孩。

李群不知道七小姐有什麼可以讓她放心不下的,不過她確實和自己不同,她是有家的。而他必須,也只能回雲都門。

李群點了點頭,道:“你沒有籤賣身契,想回家就回家吧。”說著又取出一個太極形狀的墜子,交到沈菊年手中。“我答應過你師傅照顧你,你若有事找我,便將這個墜子拆開,到時我自然能感覺到。”

這麼神奇?沈菊年詫異地接過那墜子,不小心碰觸到他的指尖,微涼微涼的,卻讓她有種被燙到的感覺——卻也只是轉瞬即逝的剎那。

“我……”沈菊年想起自己身無長物,不禁有些羞赧,忽地想起一物,便從腰間取出一個碎步包裹,攤開了,裡面是兩環碎玉鐲子。沈菊年取出一塊放到他手心裡。“我沒有什麼值錢東西,這是我娘給我的鐲子,不過被我摔成兩半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說到這個,她便覺得不安。“嗯……這個沒什麼功用,不過就當是謝禮吧……”

李群摩挲著那半截玉鐲,溫溫潤潤的,就像它的主人。心頭閃過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如同那次在文心齋外初見,李群覺得手中的碎玉鐲似乎有些異常,卻又不知哪裡異常,定了定心,便收下了。

“你道骨雖然一般,但勝在有道心,若想拜入雲都門,我可為你引薦。”李群說著,心想,他也不是什麼熱心的人,不過是因為她是二師兄的徒弟,這才幫了一把。

嗯,是這樣的。

沈菊年謝過了。她為什麼要修道呢?長生不老有什麼意思?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還不如人世間百八十年過了,有父母兄弟,有兒孫滿堂,有人與你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生命本就因為有限而珍貴,又何必去追求虛無的長生。

沈菊年抬眼看了看前面那人的背影,那最初那次見面一樣,蕭索,孤寂,總是在最熱鬧的地方喝出一片寂寥。他要一個人長生不老嗎?

沈菊年心裡覺得,那是一件頂悲哀的事。

和碎玉鐲子放在一起的是他給的太極墜,沈菊年呼吸一滯,忽然想起一件事。

娘說過,玉鐲子是當嫁妝用的,她這樣給了他一半,算什麼事呢?以後能要回來嗎?難不成還能把太極墜當聘禮?

沈菊年臉上微燙,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傻……

沈菊年偷偷在七小姐院外等候了半晌,直到瑞娘出來發現了,才幫她去通報一聲。

七小姐身邊現在有兩個原先沒見過的丫鬟伺候,聽說秀蓮被二爺收了做通房,自初蕊那件事後,二奶奶就看開了。與其便宜了那些狐狸精,還不如扶持自己的左膀右臂。男人對於這種事又有什麼可以推辭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做那些小兒女姿態就太難看了。

沈菊年驀地想起某個大文豪,人人都說他對妻子痴情深情,可誰又留心到,他那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