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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能隨隨便便張口罵娘。”

少年生得極為俊美,朗眉星目間自有一種異彩,嘴角微沉,卻是大不以為然的神色。徐長治在心裡想,虞氏皇子都生得一幅好容貌,怨不得敬親王初入軍中,人人皆存輕慢之意,還給他取了個綽號“粉面郎君”,原是譏笑他生得俊弱。誰知這位少年親王年來摸爬滾打,同軍士一樣吃糠咽菜,衝鋒陷陣的時候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塞外風霜磨礪,身子骨並不見變得粗壯,還是那般俊弱模樣,眼神卻漸漸如蘊寶光,更有一種飛揚跳脫的不羈。

“一往京城走,連罵娘都不許了。”敬親王甚是懊惱:“想想就覺得沒勁。”

“王爺,要是見了皇上,可不能說這樣的話。”徐長治隱有憂色,西長京不比關外,可以任意嘻笑怒罵,一舉一動,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覬覦,況且皇帝雖與敬親王是一母同胞,素來卻有些心病。敬親王樣貌俊弱,卻生就一種火爆脾氣,犟性子上來任誰也攔不住,所以徐長治憂心仲仲,怕他又在御前頂撞。敬親王安慰他:“我都知道。”嘴角微抿,卻是難得的凝重神色:“你放心吧。”

一連又行了三日,晌午時分才抵達西長京轄內,城外十里,號稱“羈亭”的地界,歷來文武官員出京回京,迎送便在此處。說是亭,其實是一座四面八角的小樓,位於官道之側。道旁無數垂柳依依,隱約透出小樓一角硃紅欄杆,蟬聲聒噪。正是揮汗如雨的時候,長京府尹派出的人已經早早迎了上來,先行朝禮,但敬親王素來不愛這些繁文縟節,早命人攔了去。

那名丞官十分見機:“天氣太熱,請王爺先進樓中涼快驚快。”

這句話甚是體貼,及至進樓去,樓周濃蔭匝地,樓堂深闊陰涼,宿汗一收,頓覺清爽。早就預備有瓜果並冰鎮的茶水,敬親王一路驕陽似火下趕路,到了此時,方覺得渾身上下,連每一個毛孔都舒坦開來。但見樓上四面雕窗洞開,長風浩浩直入樓中,十分涼爽。遠眺一帶青山如畫,正是西山。而望東城廊遙迢無數人家,湮滅昧明,乃是長京城中十丈紅塵。

徐長治見他若有所思,忙忙道:“王爺,這酸梅湯又冰又酸又甜,真是十分地道。”

敬親王展顏一笑,一口氣喝完了盞中的酸梅湯,滿口生津,不由誇道:“果然好。”

那名丞官連忙陪笑行禮:“王爺肯這樣賞臉誇讚,便是下官等的福份。”敬親王出京年餘,久不聞這樣的阿諛奉承,只覺得十分肉麻,不再理睬此人,放下茶盞,踱至窗邊眺望。但見官道上行過幾乘油壁輕車,三四輛車子皆裝飾華美,其中一乘尤甚,車身通體硃紅,車帷簾幕低垂。敬親王見這幾乘輕車由高頭大馬的僕從相護,想是世族顯宦的女眷回城去。偶有風過吹得那車帷微微揚起,露出裡面一層鮫紗輕帷,卻用銀線堆繡折枝花樣,日光下如絢爛一團銀絲,纏纏堆堆直耀人眼目。

因親王儀仗在此,那幾乘車只得暫停下來,車後便有一名相隨的僕從縱馬上來交涉,但親藩體位尊貴,禮絕百僚,斷沒有讓路的道理。雙方爭執數句,那名僕從十分傲慢,道:“憑他是誰在這裡,都得給咱讓開。”

第十六章,荷葉羅裙一色裁(2)

敬親王的校衛不卑不亢,道:“依《大虞律》,自百官以下,皆應避讓親王儀仗。”

那名僕從冷笑連連,道:“倒敢搬出《大虞律》來嚇唬人,你等著吧。”他揚鞭策馬回到車後,卻下馬向車中主人隔幕細稟。敬親王為人粗中有細,見事出蹊蹺,喚了徐長治下樓去察看。徐長治細看那幾乘車馬,亦覺得事出有異,回身來向敬親王稟報:“好像都是女眷。”敬親王道:“既然是女眷,那咱們讓一讓又何妨。”便命儀隊暫避,讓那些車馬先過去。

對方僕從卻驕矜慣了,竟不道謝,亦不下馬,引著車馬揚長而去。敬親王佇立窗前,車馬行得極緩,忽見那乘硃紅油壁車中,堆銀鮫紗掀起一角,那陽光映在銀線繡花上,本來十分眩目,可簾後露出一張芙蓉秀臉,驚鴻一瞥之間,竟比這六月驕陽更加耀眼。敬親王只覺心下一震,那鮫紗簾已經復又垂下。他幾疑自己眼花,但剎那露出的容顏便如一道閃電,劃破黑暗沉寂的天空,許久之後仍留下幽藍的弧光,令人目眩神迷。

他望著那油壁輕車,簇擁著漸去漸遠,莫名生出一絲惆悵。小時候師傅教的那些詞語頓時湧上心間:“山長水闊知何處……”

徐長治撫掌大笑:“王爺不掉文則矣,一掉文就酸掉人大牙。”敬親王與他玩鬧慣了,惱羞成怒,虛踹了他一腳。

敬親王乃是奉旨回京,在下處換了衣服便得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