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皮鞋與襪子都換了樣式,唯一沒變的只有他認真而嚴肅的型。
唐方穩穩坐著,沒有動。
老科裡屁股搖動,猶豫著要不要站起來打聲招呼以示尊重。
這很無禮,不僅無禮,更加囂張。
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叫“目中無人”。
彼爾德?帕西的下眼皮連跳數下,笑容僵在臉上,像被滷水點出的豆腐,有些白,泛著苦澀的青黃。
對方應該無禮,更有囂張的資格。
星盟這麼對待唐方,還指望人家好禮相待?
如今亞當政府可謂風雨飄搖,危如累卵,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形勢比人強,“巴比倫”區長又如何?
起身相迎那叫客氣,穩坐如山那叫自持身份。
彼爾德還注意到一個異常,老科裡對面空著的沙前面擺著一杯清茶,還在冒著熱氣,小小的泡沫花浮在水面上,讓人心情愉快。
這沖淡了他心口的壓抑,卻又泛起一絲苦味,原來唐艦長一早就猜到自己會登門拜訪。
不過想想人家在碼頭面對記者與攝像機鏡頭的表現,他又覺得這一切都是情理之中,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唐艦長從“阿爾凱西”歸來可是一件大事,對現在的星盟而言,那便是一枚足以把天炸個窟窿的級炸彈,毫不客氣地說,亞當政府的未來全在他身上。
如果不趕在共和黨那些人前面探探他的口風,萬一雙方達成什麼共識,合起夥來對政府難,亞當?奧利佛只怕難逃下臺的命運。
經過碼頭的採訪事件,他已經成為星盟人民心目中的英雄,只要走一趟最高法院,將星盟政府連帶“伊賀實業”、“沃德重工”推上被告席。
人證物證俱在,還有輿論推波助瀾,當屆政府將顏面盡喪,聲威全失。只要共和黨那些老傢伙再適機丟根稻草上去,亞當?奧利佛將會像喪家犬一樣被人趕下臺,從此身敗名裂,成為星盟歷史上最可悲的總統先生。
彼爾德知道己方處境,所以第一時間便趕過來見他。
“坐。”唐方向來科裡對面的沙招手示意。
彼爾德努力讓嘴角的笑容更豐盛些,依言走到單人沙坐下。
至於他身後的兩名隨行人員。很不幸地被唐艦長當成空氣忽視了。
“喝茶。”
很簡短的兩個字,沒有什麼力道,但是聽在彼爾德耳朵裡卻似有一股不可抗拒魔力。
他輕輕端起身前茶杯,放在唇上微微一沾,還沒等品嚐茶水的清香,唐方的聲音又一次在耳畔炸響。
“我知道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我可以推遲與共和黨人的對話,但亞當?奧利佛總要拿出些態度才行。”
茶水由杯沿溢位,順著彼爾德的嘴角淌下,淋在他一塵不染的西褲上。
他沒有繼續喝茶。捏著茶杯徐徐放在几上,動作很慢,力道卻沉,好像那不是一杯茶,而是更重的東西。
他沒想到唐方這麼幹脆,更沒想到事情會很順利,這對亞當政府而言不亞於一個轉機。
“談談……”彼爾德本想說“談談你的條件吧”,忽然醒悟這樣不好。於是換了一個更有誠意的說法:“我該怎麼做?”
唐方用牙籤輕輕挑出茶裡些許雜質,說道:“在碼頭的時候有人要殺我。”
彼爾德長吁一口氣:“請你放心。我回去後立刻組織人手調查那件事。”
“不要妄想隨隨便便找個替死鬼敷衍了事。”
唐方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說道:“明天之前我要見到結果,不然……”
後面的話他沒說,也不用說。
彼爾德擦掉額頭冷汗,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好,倘若結果令我滿意。我或許會有興趣與亞當?奧利佛談筆買賣。”
“買賣?”
“你知道的,我一個生意人。”唐方輕輕轉動几上的白瓷茶杯,看著杯腳將環狀水痕碾碎,緩緩說出一句話:“請轉告那人,我能讓他陷入泥沼。也能把他救出昇天。”
彼爾德從沙上站起來,度快得向一道黑色閃電。
一語驚起千疊浪。
什麼意思?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彼爾德是一個聰明人。
正因為他是一個聰明人,所以知道那句話代表著什麼。
他懂,卻又不敢相信。
他望向唐方,現年輕人依舊是那般漫不經心,好像一個玩水的孩子。